我在這書房中跺來跺去。而龍王這黑頭黑面黑身子，濃濃一股氣息。

我好似遇到過！

是呀，我見過，巍螺山上見過。巍螺山上，那個巨大比天還高的東西，就是這位可愛的龍王！不過，我在此處尋得的氣息又不止是巍螺山里那種印象之中的。

那黑頭黑臉的龍王抬起了頭。

我看到了一張頗是堅毅的臉。

我問：“龍王，可要挑燈剪燭？還是要研墨添紙？”

黑石道：“你會？”

我說：“我……會?！北緛硖魺艏魻T，研墨添紙，往常都是桃子為我做的。這龍王沒有誠意，如此興師動眾請我來，也沒把我的丫鬟帶上。你看我此時，多顯得尷尬。

“你就是不會，也沒關系！學著學著，就會了！”

一個人的聲音，從外面進來。他仙風仙骨地往側面的幾案上一坐，伸手道：“姑娘，把那幾個卷宗遞給我?！?

我聽了這話，果然從黑石的案上拿了幾個書卷給他遞過去。

那人笑著接了。

近距離已觀看，我終于認得他了。他就是那到九里院子來接女娃娃的神龍。也不怪我一時沒把他看明白，他來九里時被白霜打得不敢還手披頭散發好是窩囊，怎么還有如今風姿卓然的模樣？

我瞅著他，問：“你是誰？他是龍王黑石，那你是龍丞相黑垚？外頭的老烏龜叫金錢。”

黑垚笑了：“姑娘，你真是聰慧！咱們龍山的故事聽了不少??？”

我說：“這有何難？我曾與父親游歷山水，各處的故事也曾聞知一二。這巍螺山與龍山，在我們凡人心中，那就是說書人可以大肆渲染的天地。”

黑垚笑說：“姑娘，那你說說。親身來了龍山，感覺怎么樣？與你們凡人書上說的，可有不一樣？”

我笑道：“不怎么樣。”

黑垚笑問：“我們這神仙境地，在你看來不怎么樣？”

我道：“自古以來，龍族有龍族的法則，我們凡人有凡人的信條。雖然凡間幾經戰火，龍族也有不少戰事，而縱觀歷史，龍族與我們凡人總是井水不犯河水，相安無事?？傆袔讉€越界的妖龍不知好歹，自然有龍族戒律處罰了去。你問我這神仙境地怎么樣？還不如我外祖家的小院子，有人氣！”

黑垚點頭，細細欣賞我的伶俐回答。

黑石把手中的書卷遠遠遞給黑垚，說：“蜀中唐門山，出了一眾妖龍，吞噬人畜。煩請丞相走一遭。”

黑垚笑著看我：“姑娘，幫我遞過來。”

我給黑垚遞了卷宗。黑垚收了書卷，溜溜地去了。他那臨走回頭看我的樣子顯得猥瑣，與他一身的仙風仙骨極不恰當。

黑垚那一路語言更甚：“兩口子要談情說愛，就把我支開？有我這個和事佬，好多著去了！看你這遭把我攆走，萬一你們吵架了，你求我回來我還得考慮考慮！”

黑垚的聲音，故意傳到黑石耳朵里。

黑石手握卷宗，很安靜。

我卻問：“龍王，不會真是？你們大費周章，把我從漢趙邊境之地鄖西丹江口誆騙了來，就是讓我給你們做書童的？”

書童？

黑石道：“寒小姐擅長琴棋書畫，無一不精通。我龍山正缺一個如此德才兼備的書童?！?

我眼里，微微冒了火光。我笑道：“我為什么要領這個差事？”

黑石說：“可保家人平安?！?

家人？他拿我的家人，跟我說事兒。果真，此處臟了貓膩！

機關算盡，挑揀時機把我從晉趙邊境神不知鬼布局的弄過來，如果我沒猜錯，建康城里家人還以為我此刻身在邊關與表哥高悠揚在一處，而表哥高悠揚又以為我在回建康城的路上！

我眼里，冒著精光。

我說：“原來威震四海的龍王，也會威脅我一個小女子！我年幼，自是不知何處曾得罪了龍王閣下？若是得罪，龍王子女已經安然歸還？還請龍王高抬貴手吧！我本來拙劣，自幼時游歷四海便有閑散怠慢的作風，后來又得外祖溺愛笨手笨腳不知所以?！?

黑石問我：“你可知你手里拿根權杖的來歷？”

我見問，重新拿起這根木杖細細地看。

我說：“龍王宮里的東西，肯定是大有來頭。我不知此物作用！我初到此處，不知敵友。再有看到眼前風一陣兒火一陣兒嚇壞了，隨手撿了一根木棍子想要防身。龍王如果動怒，把它還回去就是了。我不曾損傷了它的?！?

黑石道：“它，可不是一根木棍子！”

我說：“我當然知道，它不是如此俗物。”

黑石說：“它，是龍后舊物?！?

“??！”我慎然，我將權杖輕輕放下，道，“我聽說書人說過，龍后善使的兵器叫百丈冰刀，可使萬里冰封，寸草不生。若有生命，見刀封喉。”

黑石默默看著地上的權杖，道：“此杖，似木似冰又似玉，實沉如檀木，混沌如玉石。它就是龍后的法器。你們說的‘百丈冰刀’就是它了。你喚它什么？木棍子？也罷！以后這根木棍子，就給你吧？”

我道：“我可不敢要?！?

黑石望著我。

我說：“既然是龍后舊物，就該好好保管供奉。我之前多有得罪，龍后仙靈有知還望恕罪?！?

我對著半空虔誠膜拜。在我們晉國人心里，龍后白玉還是很有地位的。

黑石說：“姑娘是我龍族的恩人。此杖，是為謝禮?！?

我問：“你莫不是誑我的？此話怎么講？你說我是龍族的恩人？我一個弱小女子，沒有權勢力氣與你抗衡。我此番被你轄制，要殺就殺，何必迂回。用這些話來騙我，讓我失去防備！我再有防備，與你們神龍而言也是雞蛋碰石頭。我再是愚鈍，也知道自己的斤兩，怎配對龍族有什么恩情！”

黑石道：“姑娘多想了?！?

我舍了那根閃光的權杖，找了借口逃離了黑石的書房。

龍山四處，已是漆黑。

我站在巖石上，望著山下。白霜站在我身后。

“白霜！下午不見你。你去了哪里？”我問白霜。

白霜道：“小姐，龍王的九個子女淘氣，下午他們偷偷留出了龍山，從蜀山而過，上了昆侖，偷了西王母的不死藥。”

我看著白霜，想象她剛才那個故事里究竟是個什么情形。

我問：“真的有西王母？她長得很漂亮嗎？是不是像我們供奉的畫上的，美如天仙，身后跟兩個美貌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