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不勞煩。”

等到再進茶時，陸鴻雁又說：“妹妹仔細茶燙。”

我答：“不怕。”

如此幾番問候，終是逼得高太爺發了話。

“冰兒！你父親姨娘初到此處，各項事務總是還沒安置規矩。你表哥們新上了邊疆，你二舅母心里還悶得慌。你且不要歸家去！一來免得事務雜亂，而來也多陪陪二舅母。”太爺望著我爹，說。

我答：“是！”

我爹也說是。

太爺又道：“今日既是見你父親姨娘，原也沒什么規矩。只是還有外客在！你先回房讀書吧。我與你父親再說說話。吃飯時再出來吧！飛揚媳婦也去罷！帶你陸家姨娘去院子里逛逛。”

于是，我和二表嫂回了自己的院子。我爹和太爺說話，陸鴻雁在一旁陪著。

陸采之讓二舅母讓到了后花園去說體己話。

如此一番，我總沒見過我外祖這般注重男女大防。我多少次和表哥們嬉笑廝混，總不見外祖父說過什么，倒是舅母舅父們時常擔憂。今日，正經的陸鴻雁來了，外祖卻怕我露了臉。

我在自己的院子里，很是別樣的滋味涌上心頭。

我直覺，這一見了陸鴻雁，情形便不再是往日那般無憂無慮了。我心里是想和高悠揚生生世世的，卻不知道我父親和外祖的意思如何。我也聽說陸家的幾位小姐趕著備嫁的事來。不為別的，只因當今皇帝病重，大家爭先辦了喜事，一則為了沖喜，二則也可避開三年之孝。

白霜和桃子站在我遠遠的地方。

我說：“白雪去了許久，也不知道二表哥的情形。”

白霜也是愁。白雪許久未歸，北境情形可想而知。

我說：“這陸姨娘趕著上外祖家來。你說她是為何？”

桃子道：“還能為啥？不過是為她那侄子奔走。她得了好處，又可以在她哥嫂面前揚名了！”

我道：“我平日寵你。你這張嘴，簡直是沒有遮攔。”

桃子癟嘴，道：“小姐問我，又還說我！可不是嗎？先前在馬車里，她跟小姐說的話，我都聽到了。她再是姨娘，寒家也還有老爺和太夫人在。再不濟，咱們高太爺還能管事呢！哪輪得到她來張羅？說聲要辦喜事，這里二老爺二太太也不用太爺發話，定會風風光光把小姐給送到婆家。你看把她興奮得！連太爺都看不過去。小姐，不是我胡掰扯。眼下情形，辦喜事沖喜，那都是混人的。這三年五年的，誰說得準！再說，小姐心里想的，我都知道！”

我閉了眼睛，道：“你閉嘴吧。我心里煩著呢。”

桃子禁了聲。

屋子里好一陣兒安靜。

忽地，桃子又嘆了氣。她說：“哎！相當日，咱們這院落是多么的熱鬧。二少爺，三少爺，二奶奶，二太太，哪個平日里不來個三五回？如今真是寂寞難耐！這陸姨娘一來，擾得人更不高興。”

我站起來，走到桃子跟前：“是呀！這院子越發冷清了。若是你覺得寂寞難耐，你家小姐這就好好給你尋個婆家如何？”

“啊！”桃子一陣兒驚恐。

桃子幾步后退，指著院子里的鳥雀，說：“雀兒叫得響亮。我去看看水食可曾添好了？這幾日小姐甚是忙碌，不知外頭人懶不懶？”

桃子走了。

我看著白霜。

白霜只道道：“小姐盡管放心，這一世小姐在哪兒，霜雪二人在哪兒。”

我道：“你們總是這樣，叫人摸不著頭腦。你們的事，也不待與我說。你們若與我說了，只怕還明朗些！我且問你！白雪……她，是不是與我二表哥有了情誼？我二表哥如今生死未卜，可是無妄之災。他當日急急奔赴邊關，怕也是因為白雪。這白雪可是死腦筋。若也喜歡二表哥，何不趕在二嫂子之前。這既然有了二嫂子，二哥怕是難以面對白雪。這白雪去尋著了二哥，兩人又待若何？”

白霜道：“霜雪二人資歷鄙薄，怎敢攀附小姐少爺千金之軀。”

我道：“不敢？事已至此，我與你說，又有何用！”

龍山。

黑石坐于案前，提筆書寫。墨車墨轍回報，近日在漢趙軍中抓了幾個火龍和蛟龍的奸細。黑石命墨車小心看守，務必把軍中的細作抓完全了。

白壁上，高家人正傾情款待我爹和陸采之夫婦。

外間，高太爺坐了首位，我爹、高德行、陸鴻雁陪坐。里間，陸采之、我和二舅母、二表嫂坐了一桌。里外具是一片推杯換盞之聲，談笑來往，無不融融。

黑垚領了黑石的令狀，還看那白壁上的故事。

黑石道：“有何精彩？你快去辦你的事去！”

黑垚道：“沒甚么精彩。你看！你老婆和她的未婚夫，相隔甚遠。遠不及之前端茶倒水那翻‘妹妹’有趣。”

黑石起身，向黑垚走來。

黑垚趕緊退了幾步：“等會兒我！這一家子馬上就要商量兩個孩子的婚事！我豈能錯過？”

黑石道：“白玉，不是孩子。”

黑垚扭了扭脖子。

我爹不是傻子，太爺也不是等閑。陸家再想借機定婚，怎奈得過寒家和高家不同意。那征召入伍的帖子，今日已經發到了陸府。陸鴻雁出征，是必然的事。

黑垚說：“我就想看看。”

黑石一揮手，白壁上熄了影。他說：“黑垚，正經的事，一大堆沒辦。烏慧還沒找著！烏鶿已經起了水軍。北極無人照管，冰雪開始化了。那作死的夜炙，怎么就找不出來。黑垚，你真要閑得慌，也別做這些。你就正經地去隔壁，幫金錢照管照管龍兒們。那也算是你做龍族丞相的功德。”

黑垚說：“照管龍兒，那是太傅的功德。你不見晉國花太傅？那翻陳詞道理，教養晉國太子。晉國太子真是個好的，只愛美人也。”

黑石道：“你近年來，越發愛上了看戲？”

黑垚道：“我看的，還不是你老婆入了股份的那場戲！你以為我沒事閑得？我也很忙的，好不好？擔著丞相這個實名，龍族上下哪里少得了我？連你那九個龍兒撒屎撒尿這種天下大事，我都得攬上！我閑暇時分看個戲，我怎么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