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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今日無題

  • 大秦將相
  • 騎鶴呀
  • 3494字
  • 2020-05-29 23:52:01

夏有涼風,這該是這個季節里的一件幸事。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

我本來是喜歡春天的,因為春天有百花。在我很小的時候,我的姨媽曾經問過我,“你喜歡哪個季節?”

我說,我喜歡春天。

然而我的姨媽卻告訴我,“春天是青黃不接的季節,在這個季節里,人們往往會挨餓?!?

那時候的我,對于饑餓這個概念并不強烈。

我既無法像古人一樣領會到士人對于民生疾苦的關切,也無法像現在的我一樣,能夠感受并不排斥來自生理上的這樣一種饑餓感。

所以,我也無法理解姨媽告訴我不應該喜歡春天的理由。

在我很小的時候,我像許多孩子一樣,因為百花盛開、因為大地蘇醒而愛上這個季節。

然而,我沒有想到,在不久的以后,我會突然義無反顧的愛上秋天。

那個將所有盛開的歡唱的熱情和綠色全都帶走的季節。

北國的秋涼爽干燥而日益清冷,我永遠也忘不了所有的樹木全都在秋風的吹拂下漸漸飄落、再也回不來的情景。

大概,這可能就是很多人所說的傷春悲秋吧!

而我已經過了傷春悲秋的年齡,卻還沒有渡過傷春悲秋的輪回。

夏天到了,帶著它的熱情,將這個世界裝點得如同夢境一般。

我每天站在公交車內,望著窗外在微風中飄搖不定的樹葉,忽然間就能想起很多事情來。

寂寞山中靜悄悄,何人知道何人老?

我永遠跨不過去的,是歲月,是時間,是無常,是輪回。

我記得在我很小的時候,小到我已經不敢用時間單位來計算的時候,我坐在小學教室里,語文老師在講臺上教我們認識新的字詞句子。

我突然間非常想家,想念那個距離我僅僅只有幾步之遙的家。

在以后很多年的歲月中,我一直記得這件事情,就像是一個世界的大門被打開一樣,那時的我突然間意識到,一切都會變的,我的家可能在哪一天就不再像現在這樣了。

我的父母會老去,以后還會死去。

而我,將在這孤獨的漫無邊際的歲月長河里,獨自行走在蒼茫的天地之中。

那是怎樣一種空曠的死寂感。當我回到家中,看到了我的父母,他們年輕而健康,那種令我幼小的心靈如同陷入死寂般的感覺瞬間消失了。

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沒有再想過這些問題。

我還太小,小到我自己都不敢說自己幾歲。

然而,就在我很小很小的時候,曾經誕生了許多難以用語言形容的對時間和歲月的恐懼感。

那時候的我特別害怕,我害怕時間和歲月會將我拖向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在時光的流逝下,我將很快的老去,死去。這個世界上也不會再有我的存在。

這種壓抑在心中的憂愁讓我對很多事情產生了興趣,甚至在我的一個發小說我耍起棍子來像孫悟空一樣厲害的時候,我都天真的以為自己一定能夠通過某種途徑變成像孫悟空一樣的神仙。

這樣,我就不會死去了。

可惜,書中告訴我:人都會老去,都會死去。

很長一段時間,我心里都有點難以名狀的憂傷。

就像在初二那年學習物理,老師給我們講解萬有引力時一樣。

每個人都無法脫離地球的引力,就像每個人都無法脫離時間和死亡。

我驚呆了!

我知道,關于小時候的那些天真的幻想已經不可能實現了。

我不可能像一只燕子一樣飛起來,也不可能在歲月的長河中永遠的存在下去。

這是一個慢慢接受的過程,也是一個慢慢改變的過程。

在初三的時候,我一個人同學告訴我,人都會死,唯一不死的是精神。而書,是一個人能夠永遠活下去的媒介。

說的很對,魯迅先生已經死了,但他仍然存在于成千上萬人的思想之中。

對于書,我甚至認為它是有些神圣的。而我,或許也能把我的思想和靈魂,注入到書里面。

但是,那時候的我并沒有想過這么多。那時我只是簡單的以為,這將會是我以后所要走的道路。

我依然無法擺脫對于時間的執著,只是,我的態度突然間變得相反起來。

我永遠都不知道我是怎樣熬過了我的高中,那是一段我這輩子永遠也不想再次回想起來的往事。

我每天都在期望,期望我能像有些人一樣,能夠在沉睡之中渡過以后的一生。

我希望自己每天閉上眼之后就再也不要醒來。

然而,太陽照樣升起,我依然會醒來……

歲月如流,我常常會想,我以前是如何渡過的曾經的那些時光,而我以后,又將面臨怎樣的未來?

這件事情永遠都沒有答案,就像這四季的輪回何時休止一樣,永遠不會有人知道。

夏天將所有的繁榮和熱情都贈送給了這個世界,而秋天,會將這個世界所擁有的所有東西全都奪走。

我知道,我一向知道,我知道秋天雖然看似漫不經心,但是它的腳步從來就沒有停止過。

就像我在那一天在我的外祖父身上看到的一樣。

那是一個涼風吹著枯黃的樹葉,枯黃的樹葉就要和這個世界告別的時刻。

我和我母親去看望我的外祖父。

我來到他的家里,問我外祖母,“我的外祖父呢?”

外祖母告訴我,他在后面的樹林里放羊。

外祖父的屋后有一大片田地,旁邊有一條河,河邊有一片狹長的樹林。

我帶著歡快的心情走了過去,就像一個無知無畏的孩子一樣,蹦蹦跳跳的走了過去。

忽然間,頭頂上的涼風呼嘯而起,吹動地面上的樹葉,吹動遠處的麥田,吹動本就沒有水的河溝,也吹在了我的眼睛里。

我的外祖父坐在小板凳上,他佝僂著身體,抬起頭,斜斜的望著樹上將要被風吹掉的落葉,一言不發,一動不動。

我怔住了,我突然間意識到了什么。

就像多年前我猛然間想到的一樣,此時此刻,我突然意識到,在我面前的這個老人正在等待,等待著那個自己不得不面臨、不得不接受的時刻。

我不敢叫他,更多的,也許是不想吧!

我和我的外祖父聽著一樣的風聲,看著一樣的落葉,感受著這個世界的秋天所帶來的清涼和寒冷。

那幾只小羊在外祖父腳邊隨意的走動,這個季節,地上沒有草,只有落葉。

而羊并不吃落葉。

是不是在放羊已經不重要了,有沒有草也不重要。

因為我的外祖父本來就不是來放羊的,他獨自一人坐在屋后的小樹林里,感受著連我都覺得有些冷的寒風,望著頭頂上飄搖不定即將掉下的落葉。

我看到時光在他身上一點一點流逝的過往,看到歲月將他的生命漸漸剝離的痕跡,看到在不久之后他即將面臨的結局。

那一刻,我知道,我的外祖父坐在秋風的落葉中,坐在蒼茫無盡的天地中,在感受著自己生命中最后存留的時刻,在等待著自己的歲月耗盡的時刻。

木末芙蓉花,山中發紅萼。澗戶寂無人,紛紛開且落。

這些無人知曉的故事,就像這時間的流逝一樣,無趣,索然,很少有人能夠體會到其中的滋味。

然而,在時光和歲月一點一點雕琢在我的臉上、身上、心上的時候,我能清晰的感受到歷史長河中許許多多的人在向這個世界招手。

無關悲痛,沒有傷感。

我所有的,是靜靜的站在公交車里,用一種安靜的眼神,感受著在我身邊走過的人,說過的話,發生的事,以及聽過的歌。

我每天每天路過的花園、看到的雕塑、錯過的行人,還有那些我只聽過聲音連面都沒有見過的乘客們。

他們看似與我無關,卻在我所走過的每一步腳印中,構成了我的整個生命。

寂寞山中靜悄悄,歲月匆匆老。

當我再次回首往事,想起那些在我的生命中路過的人們的時候,我竟然會有些想念。

就像有些人說過的愛我,有些人哭過的告別,有些人在我絲毫沒有注意到的另一個世界,思念著我。

就像我曾經說過的愛情,我曾經見過的離別,我曾經在一個沒人注意到的世界里,想念著不知道姓名的人。

這些既往過往的問題,老生常談,也不會有什么結果。

往事,一如昨日,而不管是時光和歲月,它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人。

現在,還有人會問你喜歡哪個季節嗎?

會有的,但是已經不用回答了。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都有雪。

一年四季,輪轉不休,它又何曾討厭過任何人?

夏有涼風,吹到了我的后背,我不用回頭,就可以猜到窗外的風景。

到了這個時候,還用得著去感慨、去領悟、去體會嗎?

不用了,就算是閉著眼睛,也能夠看到許多了。

更何況,這顆心雖然久經磨難,卻依舊和他曾經一樣,柔情而溫暖。

夏有涼風,這本來就是一件幸事。

驕陽如炙,炎熱如火,而夏天的涼風,恰巧就像一道清涼的溪水一般,從天地之中緩緩的劃過,帶著微笑,和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打著招呼。

老臺門門前的麻辣串燒烤攤,67路快速而平穩的風景線,那些為了生活在這小小的城市中不停忙碌的人們。

他們將自己的青春和故事全都交給了這座城市,而它,卻未必全都能夠帶走。

我坐在小區門口梧桐樹下的涼椅上,望著停車場對面的商鋪,以及自己居住的地方。

我在想,多久以后,我將會像一名老人一樣,一邊回憶著過去已經模糊到記不清名字的故事,一邊等待著未來時間的宣判。

大概,還需要很久吧。

夏有涼風,吹在我的心弦之上,拂動出的音符叮叮鐺鐺,還有些好聽。

我坐在這里等著天慢慢變黑,我慢慢變老,等著那些有同樣感慨的人站在我的身后,靜靜的望著我的背影,猜測我此時此刻到底在想什么。

我坐在這里望著歡笑的人群漸漸變多,風漸漸變小,望著這個靜靜轉動的小小世界在我的心中,悄悄的靠近我的懷抱,期待著我此時此刻能夠對它說些什么。

春天的百花已過,秋月冬雪似乎還有些遙遠。

而夏天還在繼續,涼風還在——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在呼嘯而過的公交車外,在猛然抬頭回首的遙遠天邊,在這太陽即將落下的夜晚,

——輕輕的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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