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事了拂衣去
- 大秦將相
- 騎鶴呀
- 2325字
- 2020-05-13 11:53:07
匠人刑徒們砸了整整一個時辰,典屬國五司十院幾十套房屋,全都墻倒屋塌,連一片完整的瓦當(dāng)都找不出來。
楚南雄點了點頭,走到石室令面前,說道:“做得好,去領(lǐng)賞吧。”
那石室令嘁的一聲,低頭苦笑道:“只要不把這份罪責(zé)怪到將作府頭上,小人就哭天告地、感恩戴德了,哪里敢要什么賞賜?公子,小人們可全是聽了你的號令,你,你莫要害我們。”
楚南雄微笑道:“一碼歸一碼,無論如何,你們都是該賞的。司馬欣,給將作少府記上一功。”
司馬欣是楚南雄一手提拔的,就算他心中頗多疑慮,此時也只得站了出來,拿出竹簡把將作少府記在了功名冊上。
典屬國二百多號人,見那幫刑徒賤人們不僅砸了自家的門庭,竟還被記了功勞,他們哪里還能忍得住?幾人咣咣跳了出來,指著楚南雄就要動手。
蒙武縱身而起,一腳一個,將那幾人踢翻在地,瞪著他們斥道:“官吏私斗,你們可知道是什么罪?”
那幾人怒道:“無恥老狗,你讓開!楚南雄,你敢砸我門庭,我要你償命!”
蒙武眼見如此,爆喝一聲,吼道:“左右!誰敢動手,當(dāng)場拿下!綁到咸陽宮,見君面圣!”
那幾人叫道:“面圣就面圣,我不信大王不管!走!現(xiàn)在就去!”一邊喊著,一邊又要上前動手。
蒙武不再廢話,右手一揮,身后幾十名護衛(wèi)捉刀持劍、轟轟向前,將鬧事者圍在中間。
眼見場面再也難以維持,老王叔贏疾大喝一聲:“全都住手!”
那幾人憤恨的道:“王叔!家里被人砸了!”
贏疾勃然大怒,拽下腰帶上的一塊玉璧,一把摔在尖石上,嘶聲吼道:“誰再多嘴,莫怪贏疾翻臉無情!”
叮的一聲脆響,玉璧摔得粉碎。原本吵鬧紛繁、噪雜無章的典屬國,一瞬之間寂滅無聲。府內(nèi)二百多名官吏、幾千號圍觀群眾,全都愣在那里,誰也不敢出聲。
老王叔贏疾臉色血怒、拳頭握得死緊,咬牙盯著楚南雄,一個字一個字的崩道:“今日若沒有一個說法,我必殺你!”
贏疾是嬴岳之子、嬴政堂叔、嬴氏王族主事者;嬴岳是昭襄王之子、孝文王之兄、嬴氏王族大長老。他們父子二人,在王室宗族內(nèi)舉足輕重、甚有威望。
況且,無論是贏疾還是嬴岳、又或者是跟著他們的一眾王子王孫,包括公子嬰在內(nèi),全是六國趕盡殺絕派。老王叔贏疾能當(dāng)著一眾百姓、護衛(wèi)、官吏的面,說出“我必殺你”這句話,其分量之重,可想而知。
蒙武就算已經(jīng)掛名左相,可在此情此景,他也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如何圓場。
眾人的目光全都由贏疾向楚南雄看了過去,等著他給一個解釋。
楚南雄淡然微笑道:“府丞要說法,好說。”他指著那幫匠人刑徒道,“將所有文書、案牘,全都搬到議事大廳。”
隨后,楚南雄正色端容,朗聲說道:“本府現(xiàn)在頒布最后一條府令,典屬國五司十院、一應(yīng)大小官員,上自府丞、下到文吏,務(wù)必在議事大廳內(nèi)論政、辦公。”
言畢,楚南雄親持相印、府印,在羊皮紙上鄭重蓋下。接著,他就命石室令用銅錘鐵釘、將府令釘在門楣之上,以供瞻仰。
待眾人全都圍了過去,盯著那張府令品頭論足時,楚南雄對著贏疾一抬手,道:“公是公,私是私。論公不敢徇私情,請府丞即刻帶領(lǐng)眾官、入廳做事。論私不必講公義,南雄與家祖母備下美酒,在桃花溪水岸、親等王叔問罪。告辭。”
說罷,楚南雄將相印、府印交給蒙武,又從執(zhí)事手中拿過委任書,扔在了塵土之中。
此時已近正午,暖陽高照、天色明媚,楚南雄撤步拱手、對典屬國眾人施禮點頭,之后便轉(zhuǎn)身甩袖,漫步而去。
眾官吏還在發(fā)愣,不知道楚南雄此舉究竟何意,蒙武就已經(jīng)丟下府令、放在贏疾懷中,一邊揮舞著大手、一邊沖著楚南雄叫道:“公子,等等俄,俄也走。”
一百多名護衛(wèi)隨即涌出,幾百號匠人刑徒也慌忙告罪回府。那圍觀的數(shù)千百姓,在嘀咕議論了片刻之后,也不敢繼續(xù)呆在院子里、看贏疾的晦氣。全都一哄而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去了。
如此一來,典屬國內(nèi)頓時空蕩蕩的,只剩下十幾處破敗雜亂的院落,及一眾瞠目結(jié)舌的王子王孫。
老王叔贏疾望著越來越遠(yuǎn)的楚南雄,又看了看手中鮮亮赤紅的銅印,一時之間竟手足無措起來:“這楚南雄,搞的什么名堂?”
幾名公子站了出來,做了個手勢,低聲問道:“王叔,咱們眼下怎么辦?是到大王面前告他一狀,還是,咔!”
贏疾噓聲訓(xùn)斥道:“不要命了!他可是君上之弟、國太獨苗、昭襄王的正派外孫,沒大王的詔令,誰敢動手!”
幾人吐了吐舌頭,也就不敢多嘴。
老王叔贏疾胸悶氣短、郁結(jié)煩躁,看了看滿院狼藉,只得嘆氣咬牙道:“公是公,私是私。你們先按府令上說的辦,讓大伙全都搬到議事廳內(nèi)。等申時散了,我親到咸陽宮一趟,請大王治他的罪!”
眾人聽罷,只好如此,四下里看了看,好在卷宗、案牘提前抬了出來,也就灰頭土臉、吭哧吭哧的搬到了議事大廳,找個位子坐了下來。
但楚南雄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們想不明白,贏疾想不明白,就連百歲樓里的一應(yīng)文武大員們,也全都想不明白。
楚南雄才氣縱橫、遺世獨立,這是眾人全都看在眼里的。甚至包括那些原本多有不服、不忿的公子王孫們,在親眼目睹了楚南雄一口氣頒出的幾條政令后,也不得不在心里嘆上一聲:“此人之謀,當(dāng)真妙絕!”
按理說,他斷然不會做出推屋搗墻、砸人門楣這等蠢事。可事實擺在面前,眾人又不得不信。那尉繚原本看了楚南雄幾條政令后,早就已經(jīng)將他夸成天人了,此時此刻也是搓手皺眉,嘶聲沉吟道:“這小子究竟想干什么?”
左思右想,他總是弄不明白,耳邊聽得門外有人呼喚,說是大王請眾人到樓下論政。尉繚便與蒙毅一起,來到了一樓大廳。
他正自扶著樓梯、在蒙毅的護衛(wèi)下邊走邊想,一抬頭,早見嬴政坐在天井中央、文武大員簇?fù)碓谏韨?cè)兩旁,全都目露詢問、向他看了過來。
尉繚當(dāng)時就攤開雙手道:“莫要問我,老夫也是一片茫然,想要找人釋疑解惑呢。”
嬴政不由得呵呵苦笑起來,“這,竟無一人看的出來?”
文武眾官全都搖頭咋舌,竊竊私語。
就在這時,大門外突然噌噌連聲,中車府令趙高狂奔而入。他一步跪倒在嬴政面前,滿臉狂喜的道:“大王,神了。楚南雄這法子,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