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了午膳上來，南宮傾城和霍司慕落了座，靜靜地看著紅玉和采薇上好菜，屏退所有人后，兩人默契地沒有說話。

南宮傾城給霍司慕倒上了茶水，夾了一塊鹵水鴨掌，淡淡說道：“將軍，你可以跟我說說了。”

霍司慕淡笑著拿起茶盞，微抿一口：“傾城，有些事情知道了，就真的沒有挽回的余地了。”

看著滿桌的菜，南宮傾城沒講什么話，拿起筷子給自己夾了蘆筍，放進口中，嚼了嚼：“前日，府中來了賊人，直奔我房間而來。”

手一頓，霍司慕挑眉：“可傷到了你？”

“有將軍的匕首在，又有將軍教我的武功防身，那些賊人還不至于近我的身。”南宮傾城放下筷子，歪頭看向霍司慕，眉眼一彎，“你可知他們為什么會來？”

“防城圖。”霍司慕淡淡開口，臉上沒有一絲意外的表情，就好像是意料之中，但又確實是意料之中。

侯府掌握著安臨城的重要機密，這一機密落入誰手誰就是拿到了天下江山，防城圖精密無比，繁瑣卻又有序，是多少有權人為之向往的東西，也難怪昨晚會有人潛入府邸冒險，只為了拿到那么一張圖。

“他們其中有一個在臨死前，告訴我一件事。”南宮傾城纖細的手握住一旁的酒杯。

霍司慕轉頭看向她，卻看見了南宮傾城眼底的憤恨，不過很快，那絲情感便消失殆盡，變成了平日里笑意盈盈的神色。

“他說，安臨先皇后曾加害我姐姐腹中的孩子，而她也是為了安臨的防城圖，要挾姐姐。”南宮傾城語氣淡淡的，但是內心已經燃起了雄火。

霍司慕皺眉：“這不可能，先皇后心善不妒，從不會做出這樣的事。”

南宮傾城聞言手微微一抖，嘆了口氣，垂頭看著桌上的菜肴：“是啊，所有人都知道先皇后是一位好皇后，但當時又有誰知道我姐姐肚子里的孩子是如何去的，又有誰知道，我姐姐當年為了皇上，擔心讓位給先皇后，做了貴妃。”

霍司慕瞇了瞇眼，看著南宮傾城，他不想相信她說的話，但是也無法不相信，因為當年，南宮皇后確實有一個孩子沒了，但不一定就是長寧毀掉的。

“傾城，”霍司慕開口，“菜涼了。”

“你知道當年為什么會有這么一場大火嗎？”南宮傾城不理他，自顧自問道。

霍司慕冷了眼色：“不知道，聽聞先皇后就是這么去的。”

“不對。”南宮傾城支撐著腦袋，笑嘻嘻地看向霍司慕，“她也想要防城圖，可惜姐姐不給，她不忍傷害姐姐，于是有人放了一把火，想要毀尸滅跡。”

“司慕，你當真不知嗎？”南宮傾城眼睛放著光亮，只是笑看著霍司慕。

霍司慕也看著南宮傾城的眼睛，他忽然明白，南宮傾城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她知道很多，只是不愿戳破。

“傾城，我先走了。”霍司慕站起來，喝完了桌上的茶水，不等南宮傾城發話，便離開。

待他走后，南宮傾城直直的望著他離開的方向，愣在了那里，她相信霍司慕肯定知道些什么，他不愿透露，自己也不好問。

她只想知道，霍司慕心中所想的，是事關江山的防城圖，還是擁有防城圖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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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夜。

南宮傾城在宮門下鑰前入宮了，汲取了上一次姜姝的教訓，命人當面給了南宮懷德遞了書信，這才放心進宮。

并沒有通知南宮淑，南宮傾城跟著鳳鸞宮的小宮女綠竹一路沿著宮里的鵝軟石宮道，傍晚的夕陽已經完全落了下去，紅墻金瓦也漸漸暗沉下來。

“郡主，到了。”綠竹額首，從鳳鸞宮的守門太監那兒拿了個燈籠，帶著南宮傾城走進去。

大殿內的燭燈早已熄滅，只剩下點點燭光閃爍著，寢殿內的燈也只剩幾束搖曳。鳳鸞宮偌大的院落沒有了燭光的映射，顯得凄涼暗淡。

“為何宮內宮人這么少了？”南宮傾城一路走來，并未見多少宮人在守著，她皺眉低聲詢問。

小宮女綠竹輕嘆了口氣，道：“自打那日娘娘和皇上爭執過后，第二日便遣散了一半多的宮人，只留了幾個得力忠心的在這里。”

“也是，姐姐喜凈也喜靜。”南宮傾城沒有絲毫意外，她抬步隨著綠竹走進寢殿內，“皇上自那日就再沒來了？”

“沒來了。”綠竹搖搖頭，“郡主您摸這鳳鸞宮的磚瓦，冷的像冰窖似的。”

說罷，她掀開簾子看向里面，南宮淑像往常一樣倚在鳳榻上看書上，聞聲響，她未抬眸，淡淡回答：“我知道了如意，再等一會兒就睡。”

“不知姐姐在等何人。”南宮傾城輕踏著柔軟的地毯緩緩走來，面上含笑。

南宮淑抬眸，先是一怔復而嘆口氣：“如意這丫頭，定不住氣，竟把你給喊來了。”

南宮傾城環顧了一圈寢殿內，忽明忽暗的蠟燭搖搖欲墜，她上前取下一支盤鳳紅蠟在燈罩內點燃幾支，這才讓冷冷的殿有了生氣。

“皇后娘娘不言不語，難不成處于宮外的傾城就不知道了嗎？”南宮傾城撩了撩裙擺，在南宮淑的鞋榻上坐下，頭枕在姐姐的膝蓋上，微微瞇著眼。

南宮淑放下卷軸，抬手輕柔地撫摸著傾城的黑發，她垂眸間滿是寵溺溫柔：“所以你就悄悄入宮來陪我了？”

南宮傾城瞇著眼點點頭：“皇上不來姐姐這里，傾城就來陪姐姐。”

沉默了一會兒，她抬頭趴在床沿，歪頭問道：“姐姐，我知道你為什么不想見皇上，卻又想等著皇上來。”

南宮淑淡笑：“你知道什么？”

南宮傾城重新枕在姐姐膝蓋上，摸娑著上好柔軟的錦被：“阿娘一走，我只能靠著姐姐，姐姐在宮里不讓我擔心，可是不代表我不曉得。”

南宮傾城拉住南宮淑的手：“姐姐，你還在因為那個孩子跟皇上置氣嗎？”

南宮淑愣了，苦笑一聲：“果真只有你懂得。”

“其實姐姐你身邊的人都知道。”南宮傾城輕輕搖了搖頭，“皇上從未向姐姐道過一句解釋，姐姐也等了許多年，就像今夜一樣，就算說開了，也依舊在等皇上一句話。”

南宮淑攥緊南宮傾城的手，靜靜地看著錦被，半晌竟落下淚來：“你不知，那是我和無憂的第一個孩子，他才不到兩個月，但是他為了霍長寧，為了江山社稷，一碗湯藥就將我推向深淵。”

南宮傾城默默地抓緊南宮淑的手，聽著姐姐低低地抽泣聲，這偌大的皇宮，鳳舞呈祥，本是最高貴的地方，卻從沒人知道，她也不過是一個受盡傷痕也會痛哭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