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鳳鸞宮。

一個婢女神色慌張地進了鳳鸞門，跟外頭正在煮茶的如意交頭接耳了幾句。

“你說什么？！”如意忙放下手中的銅壺，斥責道，“這么大的事情，為何現在才報？你就等著被皇后娘娘訓吧！”

“如意姑姑！”婢女慌了，磕頭恕罪，“奴婢知錯，奴婢也是在太醫院聽到風聲才知道的。”

如意皺著眉道：“你起來吧，我去回稟娘娘。”說著放下手中的事物，小跑著進寢殿內。

此時南宮淑早已歇下，如瀑的黑發散下，只插著一根鍍金鳳釵，悠閑地正側躺在鳳榻上看著書。

“娘娘。”如意上前，神色焦急，“郡主今日在御花園落了水，寒氣侵體，此時高燒不退，正在安傾軒呢。”

“你說什么？！”南宮淑聞言溫怒，直起身子質問，“這好好的人怎么就落水了？還去了安傾軒？！”

說完便站起來下了鳳榻，如意忙給南宮淑換上錦履，著人備了鳳輦向安傾軒趕去。

“娘娘，這安傾軒是先皇后最喜愛的地方，且不說郡主是如何進得去，若這事兒要是鬧大了.....”如意一路小跑隨著鳳輦，小聲問道。

南宮淑瞇了瞇眼，心里揣測著，蹙眉道：“傾城的發熱如何？”

“說是寒氣侵體，現下已經服藥了，只是還未退熱。”如意垂眸說道。

鳳輦很快便到了安傾軒前，此時的安傾軒如往日一般安靜，只是主殿內的寢宮燭火通明，南宮淑下了輦率先走了進去。

穿過長廊，小太監正要唱報，南宮淑冷冷道：“別報了，擾了郡主的休息，你可仔細著。”

“奴才知錯。”小太監垂首停在一遍，哪敢發話，知道皇后心愛郡主，這事一出，誰也不敢惹主子生氣。

南宮淑推開寢殿的門，門的吱呀聲驚動了正陪著南宮傾城的霍司慕，他睜開眼睛，瞇了瞇眼，將懷中的南宮傾城放下，站起來走至一邊。

這邊南宮淑已經繞過屏風，看見霍司慕時，心下一驚：“霍將軍。”

“給皇后娘娘請安。”霍司慕作揖，面無表情，語氣生冷。

“免禮。”南宮淑撇了一眼霍司慕后，徑直走向在床上熟睡的南宮傾城，抬手扶額，感覺到沒有那么滾燙了，南宮淑松了口氣，轉身再次看向霍司慕，神色復雜。

“如意，你先退下，本宮有些話跟霍將軍說。”南宮淑眼中再也沒有往日的溫和柔情，唯有冷意。

如意抬眸在南宮淑和霍司慕之間掃了幾眼，心下了然，便立刻離開關好了門，守在門前。

寢殿內，南宮淑給南宮傾城蓋好被子，轉身道：“還請霍將軍移步大殿，本宮有話問你。”

霍司慕眼底波瀾不驚，隨著南宮淑出去，看著她坐在側位后沉沉地嘆了口氣。

“是你將傾城帶進安傾軒？”南宮淑淡淡地問道。

“娘娘當初賜給臣這安傾軒，不就是希望臣能夠打理好嗎？”霍司慕語氣不冷不熱，卻有嘲諷。

“霍將軍，”南宮淑皺眉，“先皇后的恩恩怨怨，你可以牽扯進本宮，但不可牽扯進本宮的妹妹！”

“臣不敢。”霍司慕還是毫無波瀾，又做了一個揖。

南宮淑看著霍司慕這淡然的樣子，氣的笑出來：“好一句不敢，霍將軍，當年的事情沒有那么簡單，霍將軍就算再心悅于先皇后，也該有個度。”

霍司慕怔了怔，沒有說話。

南宮淑站起來，看著霍司慕的臉龐，嘆了口氣，走上前去將霍司慕懸在空中作揖的手輕輕按下：“司慕，你可知當年先皇后跟本宮說了什么嗎？”

“她是異國的公主，卻是被利用的人質，她為救皇上不惜代價，司慕，她跟本宮說，霍家是她打下的江山，皇上是她此生心愛之人，她心甘情愿。”

霍司慕眼神微動，往后退了一步，垂手而立，看著南宮淑的眼睛，僵硬地問道：“敢問淑姐姐可經歷過亡國之痛？”

南宮淑一怔，微張了張口，卻不知說何話。

霍司慕看著南宮淑，繼續問道：“淑姐姐可是看見了我黎國百姓死于刀刃之下？那是先皇后想要的萬生太平，一世長寧，卻因為一張圖紙，毀于一旦。”

南宮淑徹底說不出話來，她知曉先皇后是異國公主，卻不想霍司慕竟也是這樣的人，她薄唇微啟卻始終不知道講些什么話。

“司慕，當年的事情......”南宮淑還想說什么，卻默默收了音。

霍司慕向南宮淑拘禮：“皇后娘娘，臣還有要事在身，郡主為臣下所救，現郡主高燒已退，臣先行告退。”

不等南宮淑講話，霍司慕便轉身推門離開，看著男子孤寂的背影，南宮淑沉長地嘆了口氣。

三年了，這些恨仇你還是沒能放下......

走出殿門，南宮淑斂去了剛才的哀傷與無奈，恢復了往日的鳳儀，她蹙眉對外頭的一眾宮人道：“今日之事，全都給本宮閉緊了嘴，若是本宮往日聽到了什么風聲，拿你們是問！”

“奴婢謹遵懿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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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南宮傾城微微轉醒，只看見紅玉守在一邊瞌睡，不見霍司慕的影子。

她緩緩起身，揉了揉有些微痛的頭，掀開被子準備換上鞋出去看看。

紅玉因為南宮傾城掀被子的動靜驚醒了過來，忙站起來道：“郡主昨晚可嚇壞紅玉了，一直高熱不退。”

南宮傾城笑了笑，掃視了周圍一圈：“霍將軍呢？”

紅玉幫南宮傾城穿上衣裙，邊道：“昨晚皇后娘娘來了，霍將軍多半是回了將軍府，這會兒皇后娘娘應該在正殿內，郡主快去吧。”

南宮傾城忙接過紅玉遞上的巾帕浸了熱水梳洗一番，整理好妝容向正殿走去。

“姐姐！”南宮傾城到了門口，看見南宮淑坐在側位，正要跑進去，卻也看見霍司慕在場，回身看了眼紅玉，紅玉也是滿臉疑惑。

南宮淑見南宮傾城又活蹦亂跳了，笑道：“你還真是不讓本宮省心，昨日才出了鳳鸞宮沒多久，怎么的就落了水？”

南宮傾城沒說話，坐在南宮淑身邊挽著她的手，笑嘻嘻道：“還不是舍不得姐姐。”

南宮淑笑了，對著霍司慕道：“你還不快多謝霍將軍，要不是將軍剛好路過，你可就是沉底了也沒人救。”

南宮傾城看著霍司慕，盈盈一笑：“昨日多謝霍將軍出手相救，還有昨晚傾城高熱也多虧了將軍守在一邊，這所欠的人情，傾城來日必報答。”

霍司慕看著南宮傾城無害的臉，精致可人，垂眸：“在下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

聽著霍司慕有些生疏的語氣，南宮傾城愣了愣，南宮淑接話道：“好了，傾城隨本宮回宮吧，本宮在著人請太醫來瞧瞧。”

說完站起身來拉著南宮傾城走出去，南宮傾城心中有些不滿，但還是跟了出去，一步三回頭，看著霍司慕作揖恭送她們遠去。

看不見男人的神色，只是感覺到霍司慕的氣氛很壓抑很沉寂。

霍司慕沒有看南宮傾城，但依舊知道南宮傾城時不時回頭看自己，半晌，知道人走遠了，才直起腰身，淡淡地瞥著殿門，不言不語。

人情，我定會讓你償還，只是方式不一樣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