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折花門前劇
- 離花情
- 湫盡
- 2180字
- 2020-04-10 23:10:20
江南柳,煙雨久,綠水嬌兒,黃花美酒。
那一年,我大概是…六歲,還和父母住在江南——那個名叫‘水染’的地方。
現(xiàn)在想來,歲月里的一切如斯夢幻、何其溫柔,就連小城的名字,都是俗世里不多見的。
彼時的我只是蔣兒。
蔣兒小的不懂是非明理,睜眼閉眼,只認(rèn)得一個小哥哥。蔣兒知道,小哥哥叫江懷,可父母們卻讓她叫哥哥,于是蔣兒自作聰明,叫他做懷哥哥。
現(xiàn)下,懷哥哥正同蔣兒一起在后花園玩著。
蔣兒蹲在地上,嬌艷的桃色裙擺照的小臉格外粉嫩,她低著頭,擺弄著面前的樹葉子。花園里青松流水,池子里竄滿了招財龍鳳,正被只手追的搖尾浮水,懷哥哥將水漸的滿地,漫不經(jīng)心道:“蔣兒,今兒是你生辰,我給你準(zhǔn)備了個禮物。”
一聽禮物,蔣兒拍拍手里的塵灰,笑吟吟跳起來,“是什么!”
見她有興趣,懷哥哥擦擦手上的水,學(xué)著街頭變戲法的快手劉,從懷里拿出個什么,在蔣兒眼前故弄玄虛的搖來晃去。可懷哥哥的手沒有快手劉快,蔣兒盯了一瞬,唰地?fù)屃诉^來。
“呀!鳳仙花!”
“對呀,就是家父擺在正堂那棵。”
蔣兒歡喜驚嘆,認(rèn)真又慎重的接下。
懷哥哥給的是柄花簪,木頭削成的簪柄上簡單的粘著朵鳳仙花,沒有再多做工。可這花紅的很正,顏色嬌艷欲滴,花瓣挺拔地舒展著,充斥著飽滿的生機(jī),顯然剛剛摘下。
金鳳嫣紅,耀眼奪目,色澤至今難忘。
懷哥哥回想著學(xué)過的夸贊之詞,說到:“蔣兒的眼睛像…璀璨若星河,長發(fā)…飄搖兮若流風(fēng)…總之就是好看!鮮花配美人!送你合適。”
蔣兒咯咯地笑了起來,雖然還是個半大小人,卻能聽懂這是好話。可沒笑一會兒,蔣兒卻止住了聲音,她小小的臉上,不禁露出大大的疑惑:“可是…江叔父說了,這是京城帶回來的名種,沒關(guān)系嗎?”
蔣兒還不懂何為名種,可她卻知道名盞、名劍、名貴……每次碰了帶‘名’的東西,父母總要生氣。
久而久之,蔣兒便知道,叫‘名什么’的,都是不能碰的。
蔣兒心生憂慮,懷哥哥卻道:“沒關(guān)系的!蔣兒高興便好,你喜歡嗎?”
看著手里的花簪,蔣兒糾結(jié)的咬著小嘴,她不得不承認(rèn),自己真的很喜歡這朵鮮紅的花。懷哥哥見狀,滿臉笑意地鼓勵著蔣兒,“那就沒事,你拿去,懷哥哥會保護(hù)你的!”
蔣兒聽見這話,終于也笑起來,她使勁點(diǎn)頭,“我喜歡,很喜歡很喜歡!”
“我想要懷哥哥替我戴。”蔣兒把簪子拿在手里,奶聲奶氣的說。
“好。”
懷哥哥接過鳳仙花簪,蔣兒立刻激動的跺起了小腳,顯得迫不及待。
學(xué)著大人的樣子,懷哥哥將簪子插到蔣兒發(fā)間,鳳仙花七歪八扭,大大的對著蔣兒的腦門,看著不像她戴花,到像她頂著朵花。懷哥哥懵懂無知的看了看位置,居然滿意地說:“這是我親手做的,蔣兒戴起來,果然很好看。”
當(dāng)時,若有成年人在場,必會有人噗嗤一聲,止不住地笑出聲來。
可是蔣兒年紀(jì)太小,大哥哥滿意,她便滿意,只會嘻嘻笑著說:“謝謝懷哥哥、謝謝懷哥哥!”
懷哥哥點(diǎn)頭,忽然說到:“蔣兒這叫…名花傾城兩相歡!”
蔣兒奇怪,“咦?這是什么意思?”
面對蔣兒的疑問,懷哥哥也是一知半解,他思索著答案,“額…這是…青蓮居士的…清平調(diào)!是形容美人的。”
“哇!懷哥哥懂的真多。”
小孩教小孩,蔣兒驚呼,頓時覺著新鮮又好奇。
懷哥哥憨憨地?fù)现^,不好意思的笑了:“我比你長三歲,父親說該去上學(xué),已經(jīng)找?guī)煾竵斫讨恕!?
去上學(xué)??
蔣兒愣住,表情變得不太樂意,怯怯地問:“哥哥要出遠(yuǎn)門嗎?”
懷哥哥說:“西街篤學(xué)書院里的馮學(xué)究在江南一帶的私塾里名望很高,名師難得,許多官宦之家都想讓弟子受他教學(xué)。馮學(xué)究設(shè)書院,又常說些有教無類,什么……哪個名家望族,花多少錢都別想把他請到家去。父母思慮許久,也要我去他那受教。”
“哦哦!西街…那也不是很遠(yuǎn)。”
“是不遠(yuǎn),不過…日后可能會出去求學(xué),我也不清楚…”
蔣兒一聽,笑臉慢慢停下,年少心澄的孩子立馬眼含淚水:“懷哥哥,那你以后…會和蔣兒分開嗎,我不能再看見你了?就像菁姐姐一樣……”
懷哥哥見蔣兒要哭,一下慌了,忙安慰道:“妹妹可別哭,不管我在哪,咱們都能在一起玩。我去到哪兒,就把你帶到哪兒,別人不許跟著我,只給你跟著,別人不許叫我懷哥哥,只給你叫。不管何時何地,你一叫我,我就答應(yīng)你!”
懷哥哥急的撓頭,鄭重承諾。
蔣兒愣愣地站在懷哥哥對面,想要試試真?zhèn)巍?
蔣兒大喊:“懷哥哥!”
懷哥哥應(yīng)到:“誒!”
“懷哥哥!”蔣兒大喊。
“嗯!”
“懷哥哥!!!”
“嗯嗯!!”
“我在呢蔣兒!”
“哈哈哈哈……”
孩童們娛樂著大人永不能理解的游戲,兩個身影一起笑了。
年少不更事,盡把芳華擲,直到后來蔣兒也沒能明白這樣的對話好笑在哪。可春風(fēng)一過,風(fēng)華間,種子便破殼發(fā)芽,越土生根,蜜糖流進(jìn)心里,甜意再難消散。
那時的蔣兒也覺得,這樣的日子真快活啊!
蔣兒的閨閣連著后花園,后花園連著懷哥哥家,她的家同懷哥哥家,就只隔了一墻。不管什么時候,懷哥哥都能越過墻去看她。
事實(shí)上,懷哥哥天天躍墻過去看她。
蔣兒是家中獨(dú)女,平日沒人和她玩,懷哥哥卻是家中幼子,他幾個哥姐都不同他玩,蔣兒想有兄弟姐妹,懷哥哥想有比他小的。
于是,兩人偶然間碰見一回,打鬧了一回。
后來,蔣兒是他的妹妹,江懷是她的哥哥。
兩個小孩依舊在院里笑鬧,沒多大會兒,隔壁大管家娘子卻發(fā)出了一聲屠天破地的驚喝:“啊——誰摘了老爺?shù)镍P仙花!”
蔣兒急了,小臉煞白:“懷哥哥,怎么辦呀!”
“沒事,我先回去,得空再來找你。”
懷哥哥從地上站起,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他幾步翻上矮墻,站在墻頭對她笑,“蔣兒,名花傾城兩相歡!”
蔣兒使勁地點(diǎn)點(diǎn)頭,揮著手里的小手絹,和懷哥哥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