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兩天,得曦、金津、曉慧都分別來看望了我,有時給我送飯,有時給我帶水果,而我的病房里也總是不缺歡聲笑語。
于是,我和董宇寬的關系對于她們來說不言自明。得曦對董宇寬的評分有所升高,她說沒想到死皮猴兒也可以如此細致周到地照顧一個人;金津口沒遮攔地說我是“一樹梨花壓海棠,野百合也有春天”;曉慧的坦然則超出了我的預期,她看看我,又看看董宇寬,然后自嘲道:“原來問題不在于姐弟戀不行,而是我小了一歲!”
我就這樣過起了養老般慢節奏的生活,仿佛因病得福。除了可以靜心休息之外,老友來訪時便開心地聊天,一個人的時候就偶爾放空發呆,腦子里好像想了很多,卻又好像什么都沒想;認認真真吃每一餐飯,感恩于每一粒米,也細細品味每一口水;最喜歡站在窗前貪婪地吸取清新恬淡的空氣,幻化進身體之后再深深地吐納而出。
有時,董宇寬短暫外出回來之后會給我帶幾朵路邊拾得的落花,白色的,淡粉色的,黃色的,深紫色的,我叫不出名字,卻覺得莫名的好看,我將它們一一擺進木質托盤,日夜置于枕邊,聞香而眠。
為了不讓我過多耗費眼睛,每晚臨睡之前,董宇寬都會給我讀書聽,我伴隨著他好聽的聲音入睡,連夢都變得美好。
我看到爸爸和媽媽牽著六歲的我,我們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幸福滿足的笑容,而媽媽告訴我:“小如,我們永遠都會陪著你。”
醒來后我沒有難過,起身走到董宇寬身邊,蹲下來認真地看著他,他高大的身體蜷縮在窄小的沙發里,睡得像個孩子。
我心頭一暖,抱住了董宇寬,他瞬間醒了過來,發現是我之后露出了朦朧而又甜蜜的笑容,將我抱得更緊。
“宇寬,我又夢到我父母了。”我輕聲說。
“那很好啊,夢可真是個好東西,離去的親人,見不到的朋友,求而不得的事情,想要過的生活,都會隨機在夢里出現,既是另一種人生體驗,也是對現實的補償和調劑,對嗎?”董宇寬同樣輕聲地說。
“對,謝謝夢,謝謝你。”我抬起頭看著他,對上他眼中的一汪秋水,他撫著我的臉龐,緩緩靠近,認真地吻住了我的唇。
時間寧靜而又涓然地流淌著,很快到了我出院的日子,董宇寬去辦理手續,我在病房里簡單地收拾著行李。沒有人希望自己生病,可我居然因自己恢復太快而感到有一絲遺憾。會有這種想法,我大概是真的病了。
“小如,對不起,我來晚了。”我尋著門口的聲音轉過頭,看到顧磊站在門外。
“哈嘍呀。”雖然有點兒意外,我還是自然地伸出手沖他熱情地打著招呼。
顧磊快速地走了進來,認真地端詳著我,仿佛可以用眼神幫我診斷,他語氣略帶焦急地問:“聽說你病了,現在怎么樣了?”
“你不要像瞻仰遺像一樣看我,我很好啊。”我試著輕松地說,然后問他:“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
“我剛才去書店找你,曉慧告訴了我你手術住院的事情,我就趕快跑過來看你了。”顧磊說著,接過我手里的衣服自然地幫我折疊起來,繼續說:“看你氣色還不錯,應該沒什么問題了吧?”
“完全沒問題,今天就可以出院了。”我笑著回答,也沒想到自己這樣一個小狀況會驚動和麻煩這么多人。
這時,董宇寬活力滿滿地走了進來,說:“出院手續都辦好了,可以走了。”與此同時,他看到了顧磊,顧磊也看到了他,兩個人四目相對,空氣也突然安靜。
最先伸出手的是董宇寬:“你好,我們見過。”
顧磊握住他的手,簡單地說:“嗯,在書店。”
忽覺氣氛有點兒尷尬,我立刻開始打圓場:“上次就沒來得及給你們作介紹,這是顧磊,這是董宇寬。”我故意忽略掉了關系的描述。
應著我的話,他們二人再次沖彼此點了點頭。
“那我們現在走嗎?還是……你們再說會兒話?”董宇寬問我,是真的在征求我的意見。
“走吧。”我果斷回答。
見顧磊沒有任何要離開的意思,我開玩笑地問他:“你不走嗎?難道這里的下一個房客是你?”
“就不要詛咒我生病了吧。”顧磊假裝無奈地笑笑,試探著問:“需要我送你回去嗎?”
我剛要回答,董宇寬搶先說:“不麻煩你了,有我。”然后沖顧磊燦爛一笑。
雖然顧磊掩飾得很好,但我還是看出了他的失望和尷尬。
董宇寬和顧磊走在前面,一人幫我提了一包行李,我默默地跟在后面,看著他們的背影忍不住思緒萬千,當過去式與進行時相遇,我仿佛有一種自己穿越了時空的虛幻感,難以言說,卻又奇怪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