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趕到了正打得不可開交的圍墻破損處。在那里，狄族和我軍陷入了混戰。大批的狄軍正從圍墻破損處涌入。

滿地的尸體上，最后一支十幾人的小隊組成隊列，排成一排不顧一切地向前方的狄軍沖去。在經過一陣激烈的交戰后，他們一個一個地倒在了地上。滿地的尸體告訴我，他們是飛虎軍的死士隊里，最后一隊倒下的勇士。

就在他們的不遠處，五公子正咬牙切齒地和單離語打斗著。就在這兩人的旁邊，月浞正靜靜地歪倒在雪地里，他的喉嚨被利劍刺了一個大大的窟窿，頸部的血早已流干，身下的白雪全被染成了血紅色。

而此時，戰斗卻仍在慘烈地進行著，他們仍在你死我活地打斗著。

“都他媽給老子住手！！”我極其憤怒地喊出聲來。或許是因為喊聲過大，他們所有人都停了下來，不約而同地看向了我。唯有單離語，裝作沒聽見的樣子，繼續和五公子打斗著，五公子也只好和他繼續打著。

“單離語，你看這是誰！”我左手將單瀟影死死的鎖在懷里，右手拿著匕首對準了她的脖子。只要她動一下，馬上就可以送她歸西。

可單離語卻像完全沒聽見一樣，依舊自顧自的和五公子打斗在了一起。他甚至對他的士兵命令道：“不要停，繼續進攻。”因此剛剛的停頓只有片刻，激烈的混戰馬上又開始了，就好像剛剛按了下暫停鍵，然后又重啟了一樣。

心里一下子變得焦急了起來，難道單離語真的不關心自己女兒的生死嗎？

“羿，你也看到了吧，你的威脅對我父親根本沒用，用不了多久你們都得死！”單瀟影用嘲諷的語氣喊道。“再敢多說一句，你也得死。”我將懷中的她鎖得更緊了，以防她耍詭計逃掉。

可我們卻好像不存在一樣，他們依舊自顧自地打斗著。我甚至懷疑，我是不是抓錯人了。

忽然，五公子從和單離語的鏖戰中擺脫了出來，并迅速驅馬移動到了我的面前。此時，單離語才命令手下停止進攻。

“狄將單離語趕緊停手，不然我讓你嘗嘗喪女之痛！”五公子將明晃晃的長槍貼在了單瀟影的胸口。或許是因為長槍的尖刺太過鋒利，單瀟影竟發出了輕微的“哼哼”聲，或許是那尖刺刺痛了她。

我將身體往后靠了靠，以免長槍傷到了她。

“單離語，羿兄可能不敢殺她，可你要是再敢往前走，我保證，三步之內，她人頭落地！”五公子說道，“我是什么人你是知道的，你可得好好想清楚了。”

單離語當真沒再進攻了。他舉起武器，眼中充滿怒火，低沉著嗓子說道：“我最恨有人威脅我。”話雖如此，單離語倒還真的沒再往前走一步。

“今天我就是威脅你了，要試試嗎？！”五公子咬牙切齒地說道，眼角掛上了淚花。

“單離語，只要你今天撤退，我保證單瀟影不會傷到一根寒毛。”我對他喊道。

單離語站在那里躊躇了一會兒，最后下了撤退的命令。

“你們要是敢傷她一分一毫，我會調用我所有的軍力，拼上我全部的身家性命，將你們碎尸萬段。”臨走前，單離語說道。

狄族軍隊漸漸走遠了，確定他們不再可能回來后，五公子扔掉了武器，跑到了剛剛發生激戰的戰場，“噗嗤”一聲跪在了被鮮血染紅的雪地里。他輕撫著死去士兵的臉頰，眼淚奪眶而出。

五公子他哭了，他哭得特別大聲。自從認識他到現在，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他哭，也是第一次見他，哭得如此傷心。他趴在尸體上大聲地哭泣著，他看上去特別特別的痛苦。我想上前去安慰他，但好似所有安慰的話都顯得蒼白無力。

過了很久，很久。

五公子終于停止了哭泣，他哭泣的聲音已經開始沙啞了。他大概，已經沒有再哭的力氣了吧。

他轉過身來，面對著我，眼眶紅腫，極力壓抑著悲傷的情緒。他忿忿然地指向了早已被捆住的單瀟影，哽咽道：“她是兇手，殺了她！”

如此強硬的語氣讓我懷疑，這還是不是我認識的五公子了？

我趕忙答道：“回五公子，我們答應了只要他們撤軍就不傷害俘虜……”“我讓你殺了她！聽不懂嗎？！”五公子雙目帶火，充滿仇恨地死死盯著單瀟影。

我單膝跪下說道：“五公子您聽我說……”“你要是不忍心，那就我來！”說話間，他已經將長槍拿在了手上，尖刺正對著她。

我趕忙上前抓住五公子的手，對他大聲說道：“公子大人冷靜！我們是要殺她，但不能是現在！”“我一刻也等不了我現在就要殺了她！你他嗎別攔著我！”五公子目眥盡裂，眼中充滿了血絲。

我用盡全力制止了五公子的行為，一時氣急吼道：“五公子請聽我把話說完！”這一吼倒也起了點作用，五公子確實冷靜了下來。他仍然難掩滿臉的憤怒，而語氣卻緩和了不少：“那你說，給我一個理由！”

我喘了口氣，隨后緩緩的說道：“經此一戰，我軍損失慘重，而且營地本就被毀。一旦殺了她被她父親知道，那她父親極有可能來和我們拼命。殺確實是要殺的，但一定要等到大營重建之后。”

五公子憤怒的情緒緩和了許多。他看著我，語氣已經很溫和了。他說道：“這么說，你會殺她的，是嗎？”我只好硬著頭皮回道：“當然。”“好。這可是你答應我的，大營重建之日，就是她單瀟影必死之時！”“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安撫完五公子，我趕忙去查看了一下月浞。他喉嚨上的巨大窟窿早已將他的血液排干，看起來，他的死亡已經發生了一段時間了。

我將地上厚厚的積雪挖開，露出底下的泥土。又將這層泥土挖開，挖出一個正好能夠裝下一個人的洞。

月浞，你是一個英雄，你一點都不比我們差。我在心里默默道。隨后，將他的軀體放了進去，并像對待所有犧牲的將士一樣，深深地鞠了一躬。

“羿兄，月浞兄犧牲了，他的軍隊就由你來接管吧。”五公子說道。

“這可不行啊五公子，我羿才能有限，怎能接管如此重任？還是公子您親自接管比較好。”我連忙單膝下跪推辭道。“我說你可以你就可以。”五公子不容置疑的語氣讓我不再好推辭，只好應承了下來。

回到帳篷，我在帳篷上開了個窗戶，用一根木棍將它支撐了起來。一股冷風從窗外刮到了我的臉上，我不禁打了個寒噤。我坐在窗邊，觀望著雪景。或許這樣，才能排遣我煩悶的心情吧。

“大……大哥。”順子不知何時站到了門口。“二弟既然來了就趕快進來吧，墨跡啥。”我漫不經心地說道。

順子支支吾吾地說道：“大哥，有件事……也不知當講不當講……”“講！”我斬釘截鐵地答應道，“咱們兄弟那么久了，有什么不好講的事？”

“哦，是這樣的。我聽大哥你說，等大營防御設施做好之后，就打算將單瀟影……”

“對，她可是我軍的心腹大患，經此一役給我軍帶來慘重損失，殺她平民憤有什么問題嗎？”我回道。

“大哥，我……就是想跟你說這件事的。”順子支支吾吾地說著，我卻感覺有些不耐煩，催他有話趕緊說。

“我喜歡單瀟影，大哥別殺她！”順子被我逼急了，竟說出了這樣的話。

聽到這話的一瞬間，我呆住了。我怎么也沒有想到，順子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我的兄弟順子，他喜歡上了一名狄人？一時間，我不知道我是該憤怒，還是該驚訝。

我只好平復了一下想打人的心情，大口喘氣了一會兒。等氣喘勻了，我問道：“什么時候開始喜歡的？”

“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是兩個月前狄兵追殺，我們兄弟三人，玩空城計的那回。”順子回道，“當時她身披盔甲，腳踩戰馬，颯爽英姿，我看到第一眼的時候就心動了。當時我沒敢跟您說，第二天，我們離她比較近的時候，我不由自主地夸贊她漂亮，然后大哥也應了一句。”

“沒想到，你對這小姑娘還挺上心，這么遠的距離都看得這么仔細。”我冷哼一聲道，“你走吧，這事我不會答應的。”

“噗通！”一聲，順子跪在了地上，“大哥我求你了，我給您磕頭。”說完，他竟然真的“砰砰砰”地磕起頭來。

我趕忙將他從地上拉了起來。“二弟你這是何必呢，你這不是讓大哥為難嗎。”我無奈道，“你說我要是不殺她，五公子那邊怎么交代？他剛剛讓我收編了一支軍隊，我轉手就背信棄義？你覺得我是那樣的人嗎？”

“大哥明明也很想救她，何必跟我們兄弟三人隱瞞呢？”正說話間，凌心也從外面進來了，“大哥如果真想殺，何必向五公子找借口拖延時間呢？”

這個書生，在他面前真是什么都瞞不住。

“你贏了，”我聳聳肩，“你們先回去吧，這事可不小，我得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