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譽和傅氏夫婦給子女定的規矩是卯時起床,不等謝忠家的叫起,苗苗就醒了,看著躺在床上不知何時醒來,睜著眼睛悶悶不樂的三皇子,苗苗俯身拍了拍三皇子的肩膀,安慰道,“你不要擔心啦,皇后娘娘肯定沒事的。”
見三皇子還是不開心的樣子,便趴到三皇子耳邊,小聲道,“我跟你說,你別說出去了,上次慧明大師去潭柘寺將佛法,我娘帶我去了,我偷聽了我娘找慧明大師問卦,是替皇后娘娘問的,說了一堆什么生生死死的,我沒聽明白,但是大師說,皇后娘娘會安然無恙的,榮哥兒也聽到了,你可以問問榮哥兒。”
坐在苗苗旁邊的榮哥兒也點了點頭,安慰道,“阿煦,你不用擔心,皇后娘娘是好人,老天是會厚待好人的,你要是實在擔心,那就去找我爹問問吧,我爹消息很靈通的,什么消息都瞞不過他。”
苗苗也連連點頭稱是。
謝忠家的掀起帳幔,瞧著三個坐在床上竊竊私語的孩子,笑道,“趕緊起來吧,用完早膳就要上早課了。”
苗苗穿著衣服,仰頭問謝忠家的,“爹爹和娘起來了沒?”
“苗姐兒你不用探話,”謝忠家的俯下身替苗苗整理衣裳,“爺早了,這會兒應該快進城了,太太這會兒在休息,你們三個自己用早膳,用完了就去上早課,可不許躲懶。”
“那爹爹有說什么時候回來嗎?”榮哥兒看著三皇子垂下的臉色,忍不住問到。
“這就不知道了,聽說爺是有要事要辦。”
苗苗和榮哥兒默契的對了個眼色,兩個人對三皇子嘀嘀咕咕了起來,不一會兒,三皇子臉上就掛了笑容,跟苗苗和榮哥兒一邊洗漱一邊打鬧起來。
謝譽是從德勝門,剛要進城,就被人給攔住了,是濟寧侯府的大管事謝長,濟寧侯的心腹之一。
“大爺,侯爺讓您先回府一趟,有要緊事兒。”
謝譽并未下馬,彎了彎身,低聲對大管事說,“長伯,我要先進宮一趟,有重要事兒匯報給陛下,你去回稟祖父,我出宮后會回府,你讓祖父先稍等我會。”揮鞭要走。
“可是,大爺……”大管事緊緊拉著韁繩,“侯爺讓您先去見他,商議一番后再進宮,宮里不安靜。”最后幾個字幾乎化聲在大管事嘴中。
“我知道祖父的擔憂,讓他不用擔心,你回去跟祖父說,不要插手,任何人上門求見都不要見,就說是我的主意,等我回府后再定奪。”
“撒開!”
大管事深知謝譽是有主意的人,自己沒能力勸住,便看著謝譽進城,呵斥旁邊候著的兒子,“還不快把馬牽過來。”
大管事兒子倒是很聽話,大管事上了馬之后,吩咐,“你派人去其他幾個城門通知下,讓他們趕緊回府。”
“陛下,您先用點吧。”榮德小心翼翼的苦口婆心的勸。
從葉皇后中毒暈倒之后起,昭帝不敢離開內殿,心思全在葉皇后身上,至現在滴米未進,又徹夜不眠不休的守著葉皇后,怒火憂思,人都憔悴了不少。
昭帝似是未聽見榮德的話。
榮德也顧不得了,跪在地上,聲音大了一些,“陛下,您這邊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要是熬壞了身子骨,奴才實在無法向皇后娘娘交代,若是皇后娘娘瞧著您這般了,怕是又要心疼了,陛下,您好歹兒吃點兒東西吧。”
昭帝怒目而視,背后傳來葉皇后微弱的聲音,“五郎,五郎……”
昭帝轉過身,看著葉皇后似睜未睜的雙眸,人也是迷迷糊糊的,極為費力的說,“不……要,擔心,不,不,不殺……要……”然后大口大口的吐血,昭帝慌得忙叫太醫,太醫們都為了上來,葉皇后突然用力睜眼,清楚的吐出兩個字,“孩子。”然后倒在明黃色五彩吉祥八寶紋金龍彩鳳枕上,好像是陷入昏迷中。
“陛下,”榮德眼里含淚,難掩哽咽,“您得要保重好自個兒身子骨啊,不然,皇后娘娘可該怎么辦?”
道理昭帝都明白,但他全副心思都在了葉皇后身上,實在無暇顧及,葉皇后也說不清楚的話倒是驚醒了他,猛然讓他清醒了不少,他可是皇帝,他一定會救回觀音婢,那些膽敢害他的皇后的人,一個都不會放過。
“傳膳。”
榮德高興的連連稱諾,忙吩咐宮人去準備,趁人不注意背過身悄悄的擦了眼淚。
等到內侍通報謝譽求見時,昭帝正在聽平王的匯報。
謝譽有昭帝親賜的腰牌,不用向內務司遞帖子,可以自由宮城。
昭帝闔上折子,眼眸低垂,不發一言。
倒是平王,素來有些玩世不恭、放誕不羈的,扯著嘴角笑了,“謝子明(謝譽字子明)的動作倒是快,他不是躲到小湯山去了嗎,這會兒求見,趕著城門開的時候來的吧。”朝昭帝躬身作揖道,“陛下,那臣就先告退了。”
“留下,”昭帝示意了榮德,“他現今無事,讓他助你一臂之力。”
平王挑眉,玩笑的看著昭帝,“那估計謝譽可要后悔了。”
榮德在一旁稍稍的松了口氣,果然也還只有平王在這時候敢用這般語氣與昭帝說話。
謝譽進殿的時候,看著平王,挑了挑眉,似是是有些驚訝平王在場。
平王則是毫不掩飾的給了謝譽一個大大的白眼,都是一道兒長大的人,彼此什么人,都最清楚不過了,裝也裝不出個樣子來。
等請安行禮完畢,謝譽躊躇不定。
昭帝看了一眼榮德,榮德會意,讓殿內候著的內侍宮女都退了出去,屋子里就只有昭帝,平王,謝譽和榮德四人在。
“行了,有事直說。”
謝譽猛地趴伏在地,大聲道,“啟稟陛下,三皇子,被臣帶出宮了,現在就在臣的小湯山別院里。”
平王先被謝譽的動作給嚇了一跳,然后又被謝譽給說的話給驚著了。
就連榮德都給嚇得差點兒來了個倒栽蔥。
昭帝先是一驚,很快恢復了神色,將手中的折子丟在桌上,似笑非笑道,“朕都不知道你什么時候消息如此靈通,如此能干了。”
平王像看傻子的目光看著謝譽,摸著下巴琢磨著自己是看時機求情呢,還是趁機踩上一腳。
謝譽有些裝傻充愣道,“陛下,微臣不懂您在說什么,微臣那點兒小手段,您是清楚的,可都是跟陛下您學的。”
昭帝很想發火,畢竟謝譽是稍有的能讓自己信任的人,謝譽故意不說其中的關節,背后的彎彎道道昭帝多少能猜出來些,再不濟有皇城司,總能一清二白的。不過,謝譽的坦誠和用意,倒是讓昭帝安心了,有些事情,交給他,自己也放心。
“起吧。”
謝譽麻溜的站起來,平王磨牙,看來又讓謝子明給逃過了。
“你暫時照看玄暉,最近事情比較多,朕也沒空看著這孩子,按照玄暉的課程安排,你就全負責了吧。事情未定之前,玄暉的消息就不要透露出去了。”
三皇子的大名是李玄暉,取太陽的意思,昭帝對三皇子的期望,可見一斑。
昭帝揮手讓謝譽下去了,平王又湊了上來,“不是說讓他給我做副手嗎,怎么又換了主意?”
“那跟他差事換一換?”昭帝拿起折子,又丟到桌上,沒好氣道。
“喲,火氣這么大。那臣先告退了。”等著要爆發的火藥,平王抽空兒討個好,這會兒還是沒膽給湊上,再說了,他素來沒啥耐心。
“隱林的人還有多久到?”
“快的話,估計明天個下午。”
“讓他們再快點!”
平王倒是想吐槽,從隱林到京師正常來說快馬加鞭都要四天,現在緊趕慢趕的,已經很不要命的。
沒等平王回復,昭帝又下令了,“再找些擅醫毒的能人異士來,要快!”
“是。”
謝譽騎馬到濟寧侯府時,看著府門口停著的熟悉標記的馬車,猶豫著要不要從前門進去。
“爺,走后門?”謝平低聲請示。
“不用了,走側門吧。”
謝譽并沒有下馬,謝平給了個信號,大門旁的側門被打開了,走出來個管事打扮的人,領著一群護衛,攔住了想要沖上謝譽的人。
謝譽也沒有絲毫理會那些人對于謝譽的呼喊。
謝譽還沒到濟寧侯的書房,早有動靜快的小廝將府門口的情況匯報給了濟寧侯。
院子里服侍的下人都清走了,只有謝大管事守在書房正房門口,瞧著謝譽,躬身作揖,“大爺,侯爺等著您呢。”
謝譽朝大管事點了點頭,直接進了西次間,臨窗大炕上,即將花甲之年的濟寧侯依舊身子挺拔,頭發烏黑,瞧著一副溫和儒雅,沾染上了歲月痕跡的眼角里不時透出幽深的光芒,叫人看不懂,歲月厚待下,年輕時冠蓋滿京華的姿儀,在現如今依舊在同輩人中是極為出色的存在。
被濟寧侯夫婦疼愛謝譽,固然因為他是嫡長孫的緣故,最重要的是,謝譽生的極像濟寧侯,越長大越出色,真可謂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即便成婚多年了,依舊還牢牢占著京師第一美男子的頭銜。
低著頭研究圍子的濟寧侯頭也沒抬,“來了,快幫我看看這一局該怎么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