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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41溫知寒

  • 薇亦剛止
  • 故里三木
  • 3132字
  • 2020-05-20 08:29:13

這副散漫的模樣,溫知寒看著卻是更欣慰了,比之在袞州的內斂,現在這樣倒是更討喜些:“你的那兩個好友,我瞧著倒確實是值得交的,都是心思純凈之輩,才來了不過一年,就能有生死之交,很不錯。”

生死之交,是指在阮府竹林的那次么,元懌唰地一聲又將折扇收起:“又是元侖跟您說的罷,我可沒在信里提起。”

溫知寒哈哈一笑:“自然,又不是什么壞事,知道了便知道了。”

元懌在心里將元侖用劍狠狠戳了幾十回,面上仍是泰然打著哈哈換了個話題:“師父此次從袞州來云京,還會回去么?”

溫知寒笑意斂了:“說來也是,我還沒跟你說我此次來是干什么的呢。”

元懌擺出洗耳恭聽的姿態。

“我此次回來,就只為一事。”溫知寒豎起一根手指,神采奕奕的雙眸流露出懷念:“我要在云京養老,不回袞州了,再也不回去了。”

元懌有些驚訝,說是養老,可云京之中嚴格來說并沒有師父的子侄,連與他血緣親近的溫家,說是親人倒不如說是仇人……

可元懌不打算說這個,將折扇在掌中擊了幾下方道:“那師父是與安伯父請辭了嗎?”

溫知寒瞧他一眼:“自然,做了他安家幾十年的幕僚,如今都這么大歲數了,還不準我走了么。”

“安伯父一家都對師父很是恭敬,只要師父想走,那自然是允準的……”

溫知寒見他還不說到要點上,打斷道“行了,我知道你想問什么,別繞到袞州去。那些往事并不是什么說不得的事,只是之前沒必要說罷了,你大可不必忌諱著什么。”

元懌握著折扇敲在了靠榻上,咧著嘴角:“知我者,莫若師父也。”

“你這小子都是我帶大的,還不知道你那點小心思?”溫知寒似乎很是得意。

原本見師父怡然模樣,元懌也不想氣氛沉悶,但提起這個,還是不可避免的沉了語氣:“聽與一同回來的侍從說,埋伏刺殺您的是溫家的人?”

“是溫知禮,我那個好三弟。那些個殺手連掩飾都不愿做,生怕我過了這么幾十年不認得溫家服飾,行事這般風格的,也只有魯莽只想刺激我的溫知禮干的出來了。”

“好在是安伯父派人把護送師父回來,不然恐怕真著了他的道,可曉是這樣,您也挨了這么一遭。”元懌緊繃著臉。

溫知寒笑了笑,拍了拍徒兒肩膀:“懌兒,不必這樣,之前的那些年里,他們做過的事情比這都嚴重許多,這次只是刺殺而已,只能算小手段了。”

元懌看著精神矍鑠的老人,心里苦澀:“可他們都是您血濃于水的親人。當年那件事,根本不是您的過錯,您代替溫家主動把它背負下來,他們卻視您如洪水猛獸,將您逐出溫家。您這些年來遠走袞州,而他們卻在云京城中如此吃喝享樂,您……不恨么?”

溫知寒目光仍是平靜,反而笑道:“原來你在云京,還了解了幾十年前這么一樁故事啊!”

見了徒兒還是面沉如水,為自己鳴不平的模樣,溫知寒微閉了眼道:“沒有恨。這那件事總得溫家出一個背的,我居嫡居長,理應就是由我來的,我從來沒恨過,只是他們后來這樣做我是沒有料到的,略有心寒罷了。如果再重新選擇一次,我還是會義無反顧地站出來的。”

元懌聽著師父用淡淡的語氣,講述這毀了他一生的事,想起當時自己知道這件舊事的滔天怒火,沉默不語。

肩頭略一沉,聽到師父一貫平穩聲音道:“懌兒,人是不能活在仇恨中的,你父親的事也是這樣。我無需你為我的事憤怒,我只要你能理性看清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因為糾結恨是世間最沒有意義的事。你這孩子從八歲跟著我時,就心思很重,之前在袞州時總是沉默,看著現在和同齡人一樣意氣的你,我很開心。”

糾結恨是世間最沒有意義的事……

元懌琢磨著這句話,片刻后,抬起頭來眼神清明,拱手道:“師父,是我糊涂了。”

溫知寒欣慰地摸著胡子,知道這個亦孫亦徒的孩子,一向悟性極佳的:“你能明白便是最好了。不過我回京之事除了你,我也就告訴了那個人,必是他走漏了風聲,讓溫知禮給埋伏了,等我什么時候找他說說這回事。”

元懌理解了那句話是一回事,要他即刻不仇視溫家是另一回事的,聞言凌厲了眼神問道:“誰?就是因為他才讓您受的傷!”

溫知寒一瞪眼:“誒,你這小子!我是不會告訴你的!”

元懌一聽立馬變做笑臉,打開折扇給師父輕扇起來:“師父,我只是說笑的,您別當真~”

溫知寒吹著胡子:“這還差不多。”

元懌仍是笑著打扇,可心里想的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將這事撇開,溫知寒想起外頭下的雨,又提起一事來:“你在云京這么久,有沒有見過太子?”

“太子?我見他干嘛,有次游行時隔著人群遠遠看過一眼吧,怎么了?”

“你覺得他這個人怎么樣?”

元懌皺著眉頭好似在仔細回憶那一眼的情景,半晌道:“就是個人樣!”

“嘿,你這小子,欠是不是?”溫知寒伸腿掃過去。

元懌騰地一跳,又嘻哈地躲著:“別,師父,我說!”

元懌并不是個跳脫的性子,一向是不符年紀的穩重,今日倒是放得開。

溫知寒心知這小子在逗自己,便也不揭穿,只配和著他瞪眼:“知道還不快說!”

“承弘帝用姜玞并不多,但僅有的幾次行事也能看出來了,守成有余,開拓不足。”

溫知寒贊許地看他一眼:“你怎么看待他的儲君位置。”

元懌平靜道:“姜玞溫厚可以為仁君,但卻并不是承弘帝要的。其一,他背后是趙皇后,趙氏被滅門卻不意味著承弘帝能不對他心懷芥蒂,就算后位不廢,恐怕也只是名存實亡;其二,承弘帝本人是個殺伐果斷類的君王,從他苦心孤詣逃脫趙族轄制,且對邊境的用兵就能看出來,他大概會選擇與他性格類似的皇子做儲君。所以,姜玞很大可能會被廢!”

溫知寒連連摸著胡子笑道:“不錯不錯,那你覺得皇帝會是以什么理由呢?”

元懌沉默了片刻才道:“讓師父失望了,我能猜到姜玞儲君之位不穩,卻也不知皇上會何時動手。”

溫知隨意擺擺手:“無妨,只是做個猜測而已,就不是承弘帝肚里的蛔蟲,我也是就是看著外面的雨想到的。這么多天的大雨,極易發生水澇,以此契機讓太子去治理也不是不可能。”

“師父你是說……”元懌很是震驚,后面的話自覺減了聲量:“可是天災傷害的是百姓啊!”

自己徒兒果然聰明,一點就透,溫知寒目光幽深:“我們的君王可不是什么仁君,百姓又如何,只要能讓此次事情成了姜玞的把柄,廢東宮便名正言順了。”

元懌不是第一次意識到承弘帝的狠辣,可經師父說出這一番話來,還是感到震撼。

這個上位近三十年的君王,前二十年里都在趙太后底下唯唯諾諾,自己主政后亦是藏首畏尾,讓幾乎滿朝文武都以為他是真正的孝子,事事都以深居永寧殿的趙太后為先。

可在太后賓天的第二天,風云乍起,趙太后母族一下子被洗空,出手迅速及狠辣,足以讓滿朝震驚。這樣的心思手腕,是將帝術玩的徹徹底底。

所以是在趙太后薨后,他才真正顯露出

自己的鋒芒來,非仁厚而暴虐也。這幾個月來不僅將朝廷官員大洗牌,更是頻頻用兵于邊境,西境袞州局勢已然有新的變化了。

想起這些,元懌看著折扇上的壯麗的山水圖,平靜道:“帝王果然就是帝王,幾個州府的百姓又如何,在他看來,或可比之草芥。”

這些事情,溫知寒自然是理解的更透徹,聞言似是安慰道:“以后你入仕,盡可能規避便是了。”

元懌神色平靜,烏黑的瞳仁更是深沉,略一拱手:“多謝師父教誨。”

溫知寒一向不喜歡氣氛沉悶,說到了這個份上,就算為止了。轉頭四顧道:“元侖那小子呢?我今日好似就沒看到他,有他陪著我說說話倒是不無聊。”

想起元侖已經被自己派出去了,元懌臉不紅心不跳道:“不知道啊,可能是出去逛了吧,這小子總是這么隨意。”

溫知寒有點懷疑:“不會吧,元侖難道是學壞了?”

“對,就是學壞了,等回來了我得好好地罰他!”元懌將折扇搖的翻飛。

溫知寒看徒兒一眼沒說話。

……

此刻紅袖招后巷,一棵茂密樹杈中傳來一聲“啊切!”。

是一聲噴嚏,還好這里極少有人經過,不然怕是會被這憑空而來的聲音,嚇得屁滾尿流。

元侖俯身藏在這處已經很久了,要等的人還沒見到個鬼影,他就已經連著打了好幾個噴嚏。

元侖都快懷疑自己是被這雨侵的感冒了,不過身體一向強健,要說淋了些雨就受了涼,那也是不太置信。

還不待元侖掰扯清楚,紅袖招的后巷門終于支呀一聲開了,收起心思,目光如隼般向那處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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