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川,你瞅瞅這大熱天的趕快尋人看個日子把胭脂埋了吧,讓她入土為安,在這么下去,尸體都臭了?!彪僦墓霉脜鞘咸ь^看了一眼明晃晃的太陽,皺眉對著吳子川說道,又不停地用手扇了扇,好似真的有那尸臭的味道。
吳子川難過地低下了頭,一言不發。
胭脂的胸口還在平緩的起伏著,意識漸漸恢復了一絲清明,腦袋像是卡殼了一般,迷迷糊糊聽清耳畔的聲音,不由一愣,尸體?她么?
上一秒她還在商場購物,下一秒電梯就出了事故,她不會就這么死了吧?
“胭脂,我對不住你,你嫁我這幾年沒讓你過上好日子,求你在下面不要怪罪與我。你以后投胎一定要投個好人家,不要再受這份罪?!?
耳畔傳來一道男聲,像是離她很近,聲音意外的好聽,如清泉入耳一般,胭脂有些疑惑,這人誰?。?
不對!
胭脂心中一跳,嫁他幾年?
她未婚女子正青春,什么時候嫁了人,還嫁了幾年?
她剛剛還迷迷糊糊的意識忽然變得清明,這才覺得身下硌得慌,硬邦邦的讓人難受,她難耐地皺了皺眉,有些怔愣,這是怎么回事?
“子川啊,你也別難過,你還年輕,以后還能再娶的,像孫家那姑——”
“姑姑,現在胭脂尸骨未寒,您怎么能當著她的面說這樣的話?”
耳邊的男聲帶著些隱忍的慍怒,像是要發火,卻又礙于長輩身份不能不敬。
“子川,你這話可就說的不對了,這人死都死了,你總不能一輩子就這么守著吧?咱們老吳家可就你這么一根獨苗,你難道想要老吳家斷后?再說了,是她自己想不開要吃藥作死,怨得著誰?”
那道女聲忽然高了起來,尖利刺耳,帶著些刻薄的味道,胭脂眉頭皺了皺,心情頓時糟糕到極點,豁然坐起身來,怒道:“吵什么吵!煩死了!”
剛剛還有些嘈雜的院子一瞬間寂靜無聲,吳氏的背影猛然僵硬,目瞪口呆地看著翻身坐起來的胭脂,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今天一早發現的時候胭脂就已經死了,是經過好多人確認過的,死在昨天半夜,人都已經涼透了,他們才把她放在門板上準備埋了,怎么會突然出聲的?
“詐,詐詐,詐尸,詐尸了!”
不知誰喊了一句,寂靜了一瞬的人群像是被點燃的爆竹一般哄地炸了開來,周圍的村民連連后退著,有的嚇得腿都軟了,撲通一聲跌坐在地上,驚恐地看著胭脂:“別,別過來,別......嗚——詐,詐......”
“胭,胭脂,咱們可都是鄉親......你,你,你快走吧!”
村民們慌不擇路朝外躲避,撞到的水盆發出丁里咣當的聲音,讓人聽了更覺得心慌。
吳氏嚇白了一張臉,哆哆嗦嗦道:“胭,胭脂......”
“子川姑,你快別說讓子川娶妻的事兒了,讓胭脂安心的走吧!”
縮在一起的村民中傳來一道婦人的聲音,眾人像是一下子找到了突破口,練練指著吳氏讓她給胭脂道歉,畢竟人剛死,她就當著尸體的面說出另娶的話實在太不厚道,難怪胭脂會不甘了。
吳氏手指顫抖,卻怎么都說不出話來,缺德的事干的多了,她還是頭一次見到鬼!
吳子川見胭脂坐了起來先是嚇了一跳,繼而眼中一喜就要朝她跑去,一年近四十的婦人卻一把拉住了他,吳子川一急:“娘!”
吳母見他要掙開她往胭脂那邊走,不由急得不行:“不行,你不能過去,詐尸可不是說著玩的,萬一她傷著你把你變干尸了咋辦!”
“娘!胭脂她——”
“兒啊,娘可只有你這么一根獨苗!”婦人死死拉著他,朝正屋門口處揣手蹲著的中年男人喊道:“子川爹,你快來拉一把??!”
那男人見此情況立刻跳了起來,抖了抖手像是遇到什么臟東西一般連連朝屋內躲去:“我,我不去,我不去......”
胭脂一臉茫然地看著眼前的一切,驚慌失措的村民,涕淚橫流的婦人,還有一臉緊張掙扎著要跑過來的年輕男子,皆是一身古人裝扮,她震驚地忘記了呼吸。
她不是死了嗎?為什么沒有消防隊,沒有警車,也沒有專愛報道這些事的記者媒體,卻換了這么一大群奇奇怪怪的人?
“你是人是鬼?”
一道略帶緊張的男聲落入耳中,胭脂尋聲望去,只見一中年男子穿著一身利落的短衫緊緊盯著她,眼中雖然帶著緊張,卻堅定地將女眷擋在身后。
她沒說話,一雙大眼轉了兩圈,一言不發地看著眾人。
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這些人她一個都不認得,更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但從他們剛剛的話里似乎也能猜出點什么,她應該是死了的,卻不知為何又活了過來。
“你是人是鬼?”
那人又問了一句。
胭脂回過神來,抬手捏了捏眉心,有些疲憊道:“我是人?!?
她說著就慢慢站起身來,不知是不是因為躺的太久,身形微微晃了晃,險些摔倒在地。
吳子川見狀一把掙開吳母的束縛,快步跑到她身邊扶住她:“當心!”
胭脂淡淡看了他一眼,眼前的男子十分年輕,看年歲不過二十出頭,皮膚白皙,身姿挺拔,身上帶著淡淡的皂角香氣,五官不說傾國傾城,卻也十分出挑,廉價的藍色粗布衫穿在他身上,竟也顯出幾分貴氣來。
她面上淡定,心中卻是驚悚無比,這人,是誰?!
本想躲開他的觸碰,但為防被人看出什么,胭脂有些別扭地握了握手指,卻沒有推開他,眼中不由帶出幾分尷尬來,耳尖也悄悄紅了。
若是官旭和米夜看到她這幅模樣,一定會驚愕地張大嘴巴,什么時候天不怕地不怕的胭脂也會露出這樣的表情?這可是個刀架在脖子上都不眨眼的主兒,竟然會因一個男人的觸碰紅臉?
“你,你不是死了嗎?”吳氏擦了擦腦門兒上的汗,有些結巴地問道。
“我也不知道,剛聽你們說話,我就醒了。”淡胭脂鎮定回答。
吳母還是一臉的害怕,想要把吳子川拉回來,卻又有些不敢上前。
吳子川扶著她的胳膊,感覺到手掌心傳來的體溫,不由喜道:“爹,娘,胭脂是人,她身上是熱的,她是人!她活過來了!”
胭脂嘴角抽了抽,合著他剛剛來扶她也存了試探的心思?果然美男都是腹黑的......
眾人聽到他的話都面面相覷,有人從樹后面探出身子警惕地看了看,見胭脂沒有做出索命勾魂的事,微微松了口氣,直到聽到吳子川的話,心中的石頭才落了地,都驚奇地盯著胭脂瞧,死了的人還能活過來,這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了!
過了一會兒,確定胭脂真的活了過來,一婦人上前道:“既然胭脂活過來了,我們還是回去吧,我瞅著他們也有話說?!?
眾人雖然接受了胭脂活過來的事兒,但到底心里還有些發毛,聽到這話忙點了點頭,說了幾句客氣話便都走了出去。
吳子川見鄰居們都紛紛離去,扶著胭脂坐到一旁,柔聲道:“你剛醒過來,身子虛,先坐一會兒,一會兒我給你煮些粥吃?!?
他說完又朝院子里剩下的幾人看了一眼,道:“爹,娘,幾位叔伯,你們今兒也忙活了大半晌了,早些歇著吧,中飯我來做。”
吳家家里幾位老輩心里也一陣發毛,巴不得趕快離開,便紛紛點了點頭,交代了幾句便如一陣風一般繞著胭脂飄出了院子。
胭脂臉色黑了黑,不滿嘟囔:“我又不是鬼,至于這么害怕么?”
吳子川身形微微一頓,卻沒有多說什么,轉身走去灶臺燒火煮粥,胭脂看了他一眼,只見鍋中的熱氣蒸騰上來,在他身邊籠罩了一層霧氣,將那一張白玉一般的臉蒸的有些發紅,她不由輕笑出聲。
吳子川聽她笑,從蒸汽中直起身子,轉頭看她一眼,也跟著笑了起來。
見他跟著自己莫名其妙地笑,胭脂忍不住又笑出了聲,吳子川見她笑得更厲害了,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做了什么,忙轉回身子,像是掩飾一般從灶臺邊的米袋里舀了一勺米就要往鍋里倒,胭脂忙攔住了他。
“你已經下過米了?!?
胭脂好笑地捂唇,她收回之前那句美男都腹黑的話,眼前的美男,明顯是呆萌款!
吳子川舀米的手頓時僵硬了,有些不自在地將米又倒回米缸,眼眸閃了閃:“我,我忘了?!?
面色通紅,不知是被蒸汽蒸的,還是因為別的什么。
胭脂沒有戳穿他,心中有些沉重地打量了四周一眼,一貧如洗的家,親緣淡薄的親人,她現在連人都不認得,接下來的日子要怎么應付?
死而復生已經讓人有些難以接受了,如果她表現出異常,是不是會被人當做妖怪燒掉?
她心中默默嘆了口氣,醒來到現在,她還是覺得有些不真實,就這么莫名其妙地到了這么個鬼地方,真是一點心里準備都沒有......
吳子川煮好粥,就見胭脂一直坐在那里出神,盛好一碗粥端到她面前,疑惑道:“想什么呢?”
胭脂猛然回神,見他站在自己身前,一臉關切的模樣,唇角微微扯了扯:“沒啥,就是剛醒來,有點迷糊?!?
吳子川點頭,搬了個板凳坐到她旁邊,舀起一勺粥吹了吹送到她嘴邊,胭脂的臉瞬間爆紅,嘴唇動了動張嘴喝下那勺粥,不自在地想要接過碗:“我,我自己來吧。”
吳子川按住她的手,認真道:“你剛醒來,沒力氣,會燙著。”
胭脂傻了眼,眼睜睜看著他又舀了一勺粥送到自己嘴邊,干笑著喝下,又伸手去拿碗:“我都這么大的人了,怎么會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吳子川沒有動,又舀起一勺粥:“你是我娘子,我喂你吃粥本就是應當的?!?
胭脂差點被口中的粥嗆到,吳子川眼底閃過一絲懷疑,但很快消失無蹤,看著胭脂通紅的臉,緩緩說道:“胭脂,你嫁給我這幾年,幾乎沒過上一天好日子,如今你死而復生,我以后一定會好好地疼愛你,不會讓你受半點委屈,你可不要再嚇我了,那藥也是能隨便吃的?”
胭脂眼眸一滯,吃藥?什么藥?
吳子川見她一股不知曉發生啥事的眼神死死地盯著他,便一五一十的告知發生了啥事。
胭脂目中露出躲閃的神情,心里惴惴不安地想出一法子道:“哎呀,原來有吃藥這回事我都忘了,只是覺得自己做美夢,夢見一白發老者給了一碗神湯之后就蘇醒來,其余的啥事都忘了。還好相公提及,不然我真的不知曉發生了之事。”
前陣子村里地主老財孫財主他讓吳氏把侄兒子川說給自家的老閨女迎春,現兒這胭脂一活過來那親事肯定會泡湯。吳氏想到得來的銀子肯定會被收回。銀子收回是小事,但萬一讓她賠銀錢那不知道咋辦,當初她可是跟孫祥做個保證的,一定會把這親事說成?,F在真把她逼到絕路。
“二嫂,你說這事咋辦?當初,你可是一口應承下要把子川入贅于孫家,現兒胭脂一醒你可別推三阻四。”吳氏手拿著不知曉從那搶來的蒲扇不停地扇著風。
“這事兒還要問問子川跟胭脂才行,萬一他們不愿意那也沒折?!痹峡刹幌肴€母老虎進門,只好拿自己兒子子川出來抵著。
“那好吧,你盡快給我回話,要不然我一定會把你拉下水,你當初也應承過我這親事的?!眳鞘吓呐钠ü苫丶胰チ?。
曾氏這會才明白當初吳氏說的那些原來都是跟她下套的,現兒回想起來當初是那么的傻不拉幾的應承,但她現在也無折,只好膽怯的去到自個兒兒子房中。
“子川、胭脂,你們睡下了嗎?”曾氏拍打著屋門問道。
“還沒?娘有啥事,有啥事等會再說吧?!眳亲哟ù鸬?。
“也沒啥事,我就是想進屋瞅瞅胭脂她?!痹洗鸬?。她沒有兒子的應承不敢擅自進屋。
“你就讓她進來吧。我現兒頭還有疼,想瞇一會兒。你跟她聊聊吧?!彪僦@會才穿到古代還有些不適應,但也想想聽聽這婆婆曾氏到底有啥事跟他兒子說。
吳子川聽她這么一說便開口說道:“你進來吧?!?
曾氏輕輕地用手推開房門,走進那破爛不堪地房間,瞅著淡胭脂睡在床上一動不動,便輕聲地對著吳子川道:“子川,胭脂睡著了?”
吳子川不知曉他娘葫蘆里到底賣的啥藥便點點頭。
“子川,娘想跟你說件事兒,但是你一定要好好地聽完,在聽完之前不要生氣,成不?”曾氏知曉她兒子是個火炮性子,有啥事一點即燃,只好先給他好好地說說。
“行,我不生氣,一定不會生氣。娘,你有啥事就盡管說吧?!弊哟ɡ淅涞卣f道。
“昨兒,你姑姑以為胭脂死了,所以就應承下地主老財孫祥的事兒?!痹蠑鄶嗬m續地說道。
“啥事兒?難不成他還想把他那老閨女嫁給我,不對,難不成是想讓我去入贅他們孫家到上門女婿,以后改姓為孫子川?”吳子川知曉他姑姑是個唯利是圖之人,有啥好處都想占盡。
“你怎么知道?”曾氏狐疑道。
“我怎么不知道,昨兒我就瞅見她一天到晚就把我死死地盯著看,你忘了傍晚時分孫家有老婆子過來看過,還塞了包銀錢給她。難不成她沒給你說,她收了銀錢?,F兒胭脂活過來,她又想對你使絆子,讓你來說服我吧。老實告訴你,如果胭脂沒有活過來,我也不會在娶妻,現兒胭脂活過來,我一定會好好地疼愛她,不會讓她受半點委屈。你跟我姑姑之間有什么利益關系那是你與她之間的事兒,與我無關。現兒我有些困了,你出去吧?!眳亲哟▽χ锢淅涞卣f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