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做一些什么來拯救我的二十六歲。”
不想再駝著背,佝僂著,流浪歌手不想再流浪了,他有些恐懼自己的未來,因為他突然覺得看不見自己的前方,毫無目的,不知方向,只知道自己想要成為,能夠被人看得起的達官貴人。可是具體怎么成,以目前的想法,就是靠自己的歌喉,唱歌,靠自己那片薄薄的小肉片發出的聲音。
此時高燒剛退的他,拿下圍在自己身上的小薄毯,從藤椅里站了起來,他不知道他想去哪,想去干嘛,只是,此刻,強烈的危機感向他襲來,他想要逃離這種感覺。
他摸著半圓型的門把手,用力的拉開,走出了房間,門外是一條長廊,光線比較暗,他隱約聽見風里夾雜著什么聲音。
“以后女人要戀慕男人。”
歌手用力的用手拍打了一下自己的頭,他繼續向前走著,“以后你要勞苦才能得食”
歌手眼前的景象仿佛出現了雙影,一切都變得緩慢。
他用頭緊緊的頂住已經磨的非常圓潤的石頭墻壁,他看見遠方有微弱的光,他繼續走著。一陣強風襲來,“必有女人的后裔要傷你的頭”
歌手再次睜開眼睛,向著光亮走去,他感覺周圍在開始震顫,他慢慢的蹲了下來,想要讓自己穩定下來。
這時他在震顫中仿佛聽到地底里那陣陰冷的笑聲,再次猖狂的嚎叫,慢慢變成嘶吼,如同要出來把他侵吞。是從內心之中散發出來的黑暗,是對未來的絕望和恐懼。
那是沒有依靠,沒有方向的不平安。以前一直覺得自己靠著自己的聰明,靠著自己的歌喉,靠著自己的為人,凡事都不會懼怕,凡事都覺得沒有關系,可今天,以前隱藏在心靈深處的那些黑暗,一股腦的從角落旮旯里爬了出來,想要霸占他的正個內心。
這份恐懼揮散不去,襲在心頭,那些孩子,那個摔酒瓶的男人,有一天我們的天真爛漫散去之后,那一切的歸路又會是在哪兒?
他想回家了,他有了一種想要回家的念頭。外面的世界好像越來越不屬于他。
他蹲在地上,虛汗出了一身,這時一只手悄悄的抓住了他的胳膊,他扭過驚恐的臉,看見站在自己身邊的是剛剛照顧自己的源叔。
源叔有些擔心的問道:“你怎么自己出來了,你還剛退燒。要多注意休息。”
歌手露出愧疚的表情,雖然源叔的關心能夠對他稍微有一些安慰的作用,可是對于他的未來和他內心黑暗的東西卻沒有任何用處。
他想要離開這,他可不想以后就在這個教堂當看門的,他要回到酒吧,回到那些可能會有人賞識他,愿意幫助他走上更大的舞臺的地方去。
他推開了源叔的手,他慢慢的站了起來,他發現自己對面有一扇門,他用力推開了這扇門,門里所有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看向了歌手,歌手平靜的抹了一下額頭的汗,他走進了教堂,想要從這些正在做聚會的,形形色色的人群中穿過去,站在講臺上的鄭牧師并沒有阻止他,他步伐有點搖晃,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這個時候要從這么多人面前走過,他管不了那么多,他只想徑直從這個教堂出去。快點回到自己一直工作的酒吧。因為那里可能會有欣賞他,給他更大舞臺的人。
坐著的人群中醫生杰克,他站了出來:“你現在感覺身體好些了嗎?”
歌手微笑著點了點頭,歌手握了一下醫生的手,表示自己對他的感謝。
他繼續向大門的方向走去,身后鄭牧師,開始恢復他的布道了,歌手看見右手邊,坐著剛剛跑到牧師面前告狀的瑪麗,瑪麗對歌手投來了淡淡的微笑,就在瑪麗旁邊坐著一個把頭發隨意盤起,穿黃色體恤衫的姑娘,她扭過頭有一搭沒一搭的看了一眼歌手。這時暈乎乎的歌手反而愣了一下,因為教堂里每個看向他的人,臉上都會掛著溫暖的微笑,只有這個姑娘,她雖然不是一副臭臉,但也不是讓人覺得那么溫暖。
于是歌手反過來,對這位黃色體恤衫的姑娘,回以了微笑。黃色體恤衫姑娘,不好意思的快速點了一下頭,然后就看向了正在宣布話語的鄭牧師。
“如果今晚,我再不演出,我就不知道,明天的飯錢在哪兒了。可是我現在這個狀態,怎么演出?”歌手一邊邁著艱難的步伐向門口走去,心里一邊默默念叨著。
歌手慢慢的拉開了教堂的木門,一陣風從自己的身后吹來,同時也帶來了那個聲音:“凡勞苦擔重擔的人,可以到我這里來,我就讓你們得安息。”
“讓我得安息,對,我終于有點明白這個世界的人都怎么了,他們好像都丟失了安息,都在擔心和憂慮中過生活。是的,他們被自己的勞苦重擔壓彎了身體。是這樣的,我也是一樣的,我為了被人認可,不斷的練習,不斷演出,為了糊口,讓自己有飯吃,就算病了我也需要繼續唱。是的,我活在勞苦里面,可是也有不用勞苦就有飯吃的人啊!那些達官貴人,是的,那些達官貴人們,他們就不用勞苦,還有飯吃。我要是成為了達官貴人就能得安息了。”
歌手繼續拉開門,走上了街頭,熒光燈閃爍,昨夜地上未干的酒漬,散發著一種即將糜爛的臭味兒,歌手蹣跚的來到了酒吧門前,此時正是夜燈初上,工作人員都已經提前來到了酒吧。
服務員開始換上工作服,打掃吧臺和卡座,后廚傳來叮叮當當清洗酒杯的聲音。
歌手沿著舞臺的側幕繼續往里走,后面是一條狹窄的巷道,昏黃的燈光,在巷道的兩邊,前后左右散落著四個化妝間,歌手走過了第一個化妝間,這個化妝間是他平時不太愛經過的一個化妝間,因為使用這個化妝間的是另外一位男歌手,他是本地人,常在這兒唱歌,好像和酒吧老板還帶點什么遠房親戚關系。
“今天還好!”歌手心里默念到,因為今天那個男歌手還沒來。歌手摸著墻,繼續向前走去,女孩子的歡笑聲開始不斷的傳來,里面還夾雜著有男生的聲音,又是一陣擠在喉嚨里的歡笑,那個男生發出的笑聲是咯咯咯的,有點像一只鵝。
歌手走到了這間化妝間的門口,他先是用頭依靠在門框上,然后慢慢的扭過頭往里看。他正好看見舞蹈演員小倩正在把腳放在化妝臺上穿她的大網絲襪。
正背對著門在化妝的夢茹,倒是先看見了探頭探腦的歌手:“我說你呀!你就喜歡整這些幼稚的事情。都快三十了,還像孩子玩躲貓貓。一驚一乍的嚇唬人,看見你了,快出來吧!出來吧,我都看見你了。”
屋里的人都停下了自己手里的活計,閉上了自己的嘴,看向了門口。
沒想到這時歌手倒是一個踉蹌摔進了化妝間,所有的姑娘,小伙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也沒有人看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只知道,突然有一個人從門外撲了進來,嚇得好幾個姑娘拎著自己還沒穿好的裙子就往化妝間門外跑,屋里的人也都一同尖叫了起來。
一個小小的酒吧,哪經得起十來個年輕小姑娘一起大聲尖叫,這不,驚動了整個酒吧!
第一個趕到尖叫現場的就是五大三粗的酒吧保安經理,尼克,尼克一把抓住了趴在地上的歌手的后脖領子。像拎雞崽兒似的,一下就把歌手拎了起來。
“你以為你是誰呀,敢在老子的地盤搞事情。就算你是天王老子也不能在老尼克的面前裝X。”尼克狠狠的咬著后槽牙說道。他一邊說,一邊要把暈乎乎的歌手拖出化妝間。
歌手此時他也搞不清發生了什么,只感覺前額和鼻梁骨很痛,衣服領子有點緊,勒得自己快透不過氣來的那種。后臺巷道昏黃的燈光,在漸漸離自己遠去。
尼克拖著瘦弱的歌手,連大氣都不帶喘,一把就把他從酒吧的后門拖了出來。
此時歌手躺在酒吧后巷冰涼的石板地上,他感覺不到一點溫度,他仰望著后巷門口唯一的昏黃的燈光,他的身體開始發抖。牙齒開始打架,他好冷,真的好冷,此時無力的感覺,不被人需要的感覺,自己是廢物的感覺,全然占據了整顆心。
“到底為什么活著,該怎么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