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獄的黑影,如同爬滿墻壁的蟲子,不斷蔓延,悄悄爬行,他們在吞噬著那一束從肥皂盒大小窗口投射進來的光,那束光就像是一塊鮮美的蛋糕,被這些黑色,貪婪,悄無聲息的,成千上萬的細蟲慢慢蠶食。
歌手坐在監獄的一角,他知道自己是個罪人,是眾人眼中的罪人,如果不是有人認為他有罪,他也不會住在監獄里,被人關起來。歌手坐在墻角,倚靠在墻角頭塊石頭上。那些黑暗的蔓蟲不斷向他襲來,眼看著墻壁上那塊光斑隨著日落,越逃越高,越來越小,自己也即將陷入那蔓蟲爬滿的黑暗之中。
終于,只剩下他和墻角頭塊石頭了,那幽蘭的光,淡淡的,在光華的石頭表面。
“石頭,你這么獨特,為什么會在這里呢?”
“我只是匠人所棄的頭塊石頭。”
“匠人所棄的石頭,意思就是沒有人要的石頭對嗎?”
“是的,就是不被人需要,不被人看重的存在。”
“你這么一說,我覺得倒是和我有幾分相似。都是不被人看重,沒有人需要。”
“其實,這里更早以前是一個贊美神的圣殿。”
“贊美神的圣殿,這里!等等!你所說的神,是外面那些造像里所說的神嗎?”
“當然不是,是贊美又真又活的真神。”
“什么是又真又活的真神?”
“是看不見摸不著的那一位,是創造天地萬有的那一位。”
“你怎么知道你們所說的就是真的神?”
“因為他通過那本叫《圣經》的書,把自己和自己所創造的世界顯明給了我們,把世界和一切的原理也告訴了這個世界,并且《圣經》里所記錄的,現在依然在成就,當人們握住他的話語過生活時,那話語就會成就,并且通過那個人醫治他身邊的人,醫治這個世界和時代。”
“真有這么神?”
“當然,我可是一塊通古慣今的石頭。”
“不管你說的是不是真的,要是真能認識,掌管世界,創造萬有的那一位,那可真好啊!要是再能把我心里的話和他說說,那就更好了。”
“哈哈哈哈哈!看把你美的,你能聽明白我在說什么?”
“能,能啊!我一直都相信這個世界上有一位超越一切,運轉一切,掌管一切的一位,只是我不知道他是誰!怎么才能知道那個就是他。”
這時歌手搭在大青石光滑石面上的手,無意間滑落到了大青石的背面,歌手感覺自己的手在石縫里,摸到了一個軟綿綿的東西。
不再是冰涼堅硬的石頭,不再只是冷冰冰沒有任何溫度,硬得如同刀子一樣的石頭,這一個多月以來,歌手在這個只有肥皂盒大小光射進來的監獄,他所接觸的柔軟的東西,只有兩樣,一個就是自己的身體,另一個就是那些已經或是即將變質的米飯和菜葉,而此刻,他卻在自己和米飯之外,在自己視線不及之處,他的手摸到了一個帶點溫度,而且軟綿綿的東西。
歌手的手先是緊張的往回縮了一下。然后整個身體像是被什么東西彈開了一樣,一下跌坐在離大青石,一人之隔的硬石板地上。
“那…那是…什…什么?”歌手用顫巍巍的聲音,直接向大青石詢問。
青石光滑的表面依然泛著一層淺淺的幽藍的光,可是青石沒有說話。
歌手坐在地上,他的心跳加速,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恐懼什么,他的身體和心跳是誠實的,他整個人蹭著地面向大青石相反的方向,輕輕的挪了挪,他不敢發出劇烈的聲響,仿佛害怕自己會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驚醒什么可怕的東西。
可就在他向后蹭的那一瞬間,腦子里卻突然泛起了一個恐怖的畫面,在自己身后一個面目可憎,口吐長舌,圓睜怒目,張牙舞爪的怪物就在自己身后。
歌手迅速的回頭,后面空無一人,只有一片漆黑。
歌手再次快速的回過頭來,這次他擔心那個怪物會站在自己面前,歌手就在這一分鐘之內,把眼睛瞪大了十倍。讓自己極力的像一個探照燈,前后左右快速旋轉,以此來防止在他不知覺的盲區,會有不知名的怪物,突然向他撲過來。
就這樣他一邊保持左顧右盼,一邊快速用兩只手,兩只腳,不停的前后配合,倒騰,快速的向后挪動身體,直到他的后背,撞上了堅硬的墻壁為止,他蜷縮在與大青石相對的角落。這樣至少能給他帶來少一面的憂慮,多一絲的安全。
就這樣,歌手緊緊縮在墻角,大大睜著自己的眼睛,他不敢睡,雖然眼前除了泛著淺淺藍光的大青石,其他地方都是黑暗,他依然不敢輕易的閉上自己的眼睛,哪怕睡一小會兒,也是不敢的,他十指緊緊相扣,十個腳趾牢牢摳住地面。整個身體都保持著顫栗狀,就像深夜,你在一個確定不會有聲音的房間,此刻你卻清晰的聽見有人和你說話,就像深夜,你在確定無人的房間,你卻看見,在房間黑暗的墻角蹲著一個人。
歌手在這個牢房已經住了一個月了,他確定他的周圍只有硬邦邦的石頭,可是此刻,深夜,伴隨著嚎叫的海風,伴隨著自己和大青石想象中的對話,他卻摸到了一個軟綿綿的東西。
他只能縮在墻角一刻也不敢動喚……!
他不知道等待他的將會是什么,他不知道他在等待的又是什么。他的腦子好像一口被什么吃掉了一塊,他仿佛陷入了思考的盲區,只是空,空空如也,帶來的就是無限恐懼,因為不確定即將發生什么,因此否定了常識,因此多了無限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