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曜理了理寶生衣衫,道:“走,我帶你去見我的母親。”
寶生想起甄氏是個溫和可親的人,點點頭,剛開了門,連曜想起什么,在寶生耳邊低語:“不要向我母親提起你師父的事情,也別說你當了道姑的事情,切記。”
寶生咬了嘴唇,微微有些失神:“我理會的,我不會在你母親面前提起師父。”
連曜見她神情似有隱情,回答也很倔強,卻已經跨了門去,當著明月的面不便再多詢問。
甄氏上次匆匆見了寶生一面,已經是一年前,寶生的摸樣記得不是很清晰,拉過手來看,覺得這女孩長開了些,有了些玲瓏的苗子,點點頭道:“好姑娘,來到這里就安心住下吧,我派人……”話沒說完,就被連曜搶道:“母親,那間書房很是清凈,再叫人收拾收拾放多些物事,也是舒服,再說,那園子里面總比外面涼快。”
甄氏想了想,知道連曜不想寶生與自己這個老人住的太近,兩人相會行走不方便。不過轉念一想,是不是自己太不通融,小孩子家家兩情相悅,總是忍不得,要說真忍不得也沒什么大不了的,上次曜兒不是誤以為這姑娘有孕嗎?早些有后總比遲些好。反正都住進來了,只要不太招搖,也沒什么的,倒是自己多心了。
便道:“曜兒安排的也好,既然你們喜歡那處,就先暫且在那里住下吧。還有,曜兒,皇上已經準婚這么久了,也該操持婚事了,不然朝廷還道我們抗旨不尊,那也是不好的。”
甄氏說話慢條斯理,很是得體。
連曜道:“要辦就立馬辦,依我說,就定在五日之后,那天是個好日子,新房也不要操心了,就選在院子西面的梧桐閣,那里臨水,這天氣比別處老屋涼快些。我看過,家具什么的也很齊全,位置風水也佳。”
甄氏點點頭,只是歡喜打量著寶生,寶生一句也插不上話,臉倒是紅了個透。
甄氏道:“只有五日,你弟妹趕得過來嗎。會不會太倉促了。”
連曜道:“早上我就已經分別遣了書信給他們。也上報了朝堂告假。想來妹子兩日就能趕到,連磷快馬走四天能回。”
甄氏知道他是行軍打仗的急性子,說定下的事情就要立馬去辦,差一分一刻都不行。頓了頓,小心問道:“那雪煙那邊,要不要你親自去說說。”
連曜端著茶碗,紋絲不動:“我會理會的。”
用過飯后,甄氏還想聊一會,連曜護住道:“母親今日先休息,我還有話與劉姑娘說。”
兩人并肩出了門來,夏風涼涼,寶生抬頭認真道:“我也有一事相求你。我想馬上見見劉家老夫人,我很想她。”
連曜道:“這事不難辦,今晚就去也成。成親前也是要和他們劉府說說為好。”
低頭卻見寶生神情落寞,悶悶不樂,便拽了拽她的手,道:“怕你舅舅不想見你?”
寶生猛地抬了頭,慌忙遮掩道:“不是,不是。”
連曜嘆道:“他愿不愿意見是他的事情,你去不去是你的禮數。去了相見當然好,不見也不虧了道理。”
寶生默默不語,只是盯著前面的一潭湖水。
漏液,寶生乘著明月在外間熟睡,推了木窗翻身滾出,動作利索至極。連曜早在花園侯著,耳語道:“你功夫精進了不少。看起來沒那么傻,你師父倒是上了心教你。”
寶生只是淡淡笑了笑,似乎無心回話。
連曜也不多說,拉起寶生便躍起,跳出花園的高墻,劉府與連府相距半城,兩人也不騎馬,只是快奔,連曜帶著寶生左突右擊,生怕有人跟蹤上,故意走了許多錯路方拐進劉府后面一扇小門,輕輕扣了幾下,里面有人響應,一開門,兩人側身閃入,小門馬上闔上。
幾盞燈籠擁著一人,連曜寶生正要上前行禮,只聽得劉學士冷冷道:“還請連大人留步。姑娘跟我這邊走。”
連曜不想與他在寶生面前起了沖突不快,沖著寶生道:“你去,我在這里等著。”
寶生雖然不舍,但也不想違逆了舅父,便罩了風斗面紗,緊緊跟著劉學士進去。
一路熟悉,寶生一臉淚痕,好在劉學士并未和自己說話,淚水只是浸濕了面紗。
直到進入劉老夫人的院落,劉學士立定道:“姑娘請進,我在外面候著。”
寶生想喚一聲舅舅,可聲音哽在喉中,只得埋頭進了院內。早有大丫頭雙喜和寶蟬迎著,姐妹兩人相見,只是默默飲泣,寶蟬拉著寶生進了內室,道:“老太太身體還硬朗,只是說話說不清楚,她想你想的厲害。”
雙喜扶著,劉老夫人歪坐在太師椅上,說不出話來,只能努努嘴,相較于一年前,老去了許多。雙喜道:“老太太見到你高興呢。”說著就幫劉老夫人拭去淚水。
寶生再也忍不住,撲到劉老夫人懷中,兩人哭作一團。
寶蟬和雙喜勸道:“好不容易見到,就別哭了。”還是止不住。雙喜倒是領著兩人出來,寶生一看,一位是趙嬤嬤,一位是杏仁。雙喜道:“老夫人說話不行,我就代她說個意思,這兩人是指派給你,今后她們就是你的陪嫁婦,趙嬤嬤是位老人,人情世故懂得多,也能干,跟著你,你嫁到誰家,也不會太受氣,杏仁也算忠心,跟著趙嬤嬤打個下手。”
劉老夫人只是流淚,一邊點頭。
雙喜又命人抬了只箱子,一打開全是服飾細軟:“這是老夫人為你準備的嫁妝,別看只有一箱,這都是老夫人收集多年的珍藏。老夫人怕你出嫁,別家欺負你是個孤女,有了這些東西拿出來使用也好,換了現錢也罷,懂行的也沒人敢放個屁了,足夠你富富足足過下半輩子了。”
雙喜又說:“你父親用性命換了你的身份,你不可再糾結自責,只要你過得好,你父母在天上才可安心。”
劉老夫人的手指抬起,又放下,雙喜看仔細了,吩咐道:“老夫人還是想見見連大人。”
連曜干等了一會,又被小廝請了進去內院,卻聽得寶生邊哭邊道:“阿婆,你別怪我,是我以前淘氣,給你們惹了麻煩。”
連曜心中一陣澀意,緊跟著進去,也跪在劉老夫人面前行了禮,劉老夫人動動手指,雙喜道:“你們把手給老夫人。”
寶生不明,連曜握了寶生的手,兩手交叉撫上劉老夫人的手背。雙喜道:“你既然誠心要娶我家姑娘,便要一世對她好。”
劉老夫人倒是不哭了,仔仔細細瞧了一眼連曜,點點頭。
外面劉學士倒是催了起來,寶生萬般不舍,劉老夫人揮揮手,連曜鄭重磕了頭,方領了寶生出門。
劉學士在外也是百感交集,見了寶生相認卻不能忍,只是淡淡的道:“姑娘,你身份不明,以后,還是顧及些,不要再過來了。老夫人,我們會照顧好的。”
寶生頓時心如刀割,慚愧垂了頭去。
連曜冷哼一聲,很是不屑,帶了寶生大搖大擺就走了出去。
剛出二門,卻聽得寶蟬和劉靈在門腳叫住寶生。
連曜避嫌,退去一邊。
劉靈塞了件玉鐲給寶生:“你別介意,我父親就是那個性子,他心里還是認你的。”
寶蟬拉了寶生的手道:“妹妹,和你說件事情,今兒有人和我提親,我愿意。”
寶生大喜,道:“是哪家這么有福氣。”
寶蟬有些羞澀,又有些決絕,月下看不清神情:“是謝家大公子,太子少保,謝睿。”
寶生頓時呆住。
一路上,寶生魂不守舍,想起寶蟬的話:“雖然是平妻,但只是居于圣公主之下,也是妻名,也是明媒正娶,寶生你知道,我是愿意的。”
幾次落了單,連曜喚也喚不回來。連曜只道她受了劉學士的氣,便開解道:“你要是想去,我每晚背著你潛進他們的府邸又有何難,何必和他置氣,你嫁給了我,便是子爵夫人,朝中
命婦中你也是有頭臉的人物,多少官宦人家的夫人小姐要圍著你轉呢。”寶生苦笑一聲。
第二日清早,連曜早早就去了兵部,魏大仁見他神清氣爽,洋洋喜色,與前日失魂落魄的樣子判若兩人。
連曜見了魏大仁,恭敬一諾道:“連子璋今日來點卯,一時來告個假期,二是來回個話。”
魏大仁太過奇怪,不敢搭話。
連曜大笑道:“我連某人五日后要娶親便是,故來告個假。”
魏大仁雖然驚奇,但還是拱手道:“恭喜恭喜,這是大喜事兒啊。是上次你向皇上奏請已故韓大人的養女,那這女子還真是有福氣,上次說她戰地走散了,你終于尋到了她。真是喜事。”
連曜笑的停不下來。
魏大仁見他高興,趕緊問:“那回個什么話。”
連曜笑道:“請你當面回皇上,我愿意聽從調遣回東寧衛,執掌副帥,但要等我婚假過后,一月為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