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雖然在不知不覺中已然“逃過了兩劫”的李晗,他的日子也還是一點也不“瀟灑”。
那南風皇派下來教習的禮官盡管嘴上對這位“李公子”方方面面極盡恭敬,可對待那些要教授的禮儀流程規(guī)矩確是無一樣是馬虎的。
李晗雖是聰明,但他其實本身對這些并無興趣,甚至往常皆是避而遠之,如今學起來當真是日日在心中“叫苦連天”。
無奈,自家好友一生中最重要的大婚之禮,他既是應下這一責,便無從退卻了。
當然李晗隨之承受的還有自己的一張俊臉已然變成了日漸消瘦,形容枯槁的蔫兒巴面容的事實......以至于號稱南風“三大美男”之一的他,在很長一段時間都失去了直視鏡中自己風流不再的勇氣。
不止一個夜晚,一位終于結(jié)束了一日“操勞”的男子持一柄玉笛,對月當空。
笛音裊裊,如怨如慕,如泣如訴,像是一個久經(jīng)滄桑的老者在描繪著他似是跌宕似是傳奇的一生。
只有他身上一襲張揚的紅色長袍在詮釋著他身為如玉公子最后的倔強。
狀若嗚咽的笛聲終于把另一男子從屋內(nèi)引來,那人手上拿著一件玄色的薄披風,輕輕地搭在了紅衣男子身上。
“已入秋了,小心著涼。”
笛音貌似更加凄清了。
舊月高懸,卻是見證著一位被掩去了“最后倔強”的公子曾經(jīng)的瀟灑與風流......
時光不等。
轉(zhuǎn)眼間,已近八月十五。
中秋前一日下朝前南風皇特意下召:中秋日,正逢越王大婚,雙喜臨門,特休朝一天,設(shè)千叟宴于宮門外,與民同樂,普天同慶。
而經(jīng)過這些日子孜孜不倦地惡補宮廷及民間習俗禮儀,李晗已然如一個真正的伴官一樣能老練地引領(lǐng)各項事宜。
在南風皇于宮門口宴請百姓大臣,君民同喜之時,李晗已早早與歐陽越一道提前用了午膳。先歐陽越一步,李晗騎著高頭大馬領(lǐng)著花魂花魄兩人往定安侯府而去,歐陽越及其迎親喜樂稍慢其后。
在李晗的刻意控制下,一眾人等皆依約南風祖制地各自按時到了侯府。
將馬停在了定安侯府門前,李晗一躍而下,把韁繩交給了處在一側(cè)的花魂。
撣了撣衣袖,整理好衣冠,李晗敲響了定安侯府的大門,在定安侯近侍寧笙寧蕭的相迎下,健步而入到了侯府正廳。
正廳內(nèi)尚只有定安侯寧懷瑾一人,李晗愣了愣,隨即露出了得體的笑容,行禮道:“伴官李晗參見侯爺,侯爺大喜。”
“哈哈,李兄的公子是吧,沒想到小越擇了你為伴官。”寧懷瑾朗聲笑著朝李晗比了個起的手勢,“先前李兄與在下論及你,果真是儀表堂堂,器宇不凡啊!”
“侯爺過獎了,承蒙王爺所托,擔此重責,李晗心中不甚惶恐。”
李晗聞言起身,依寧懷瑾的示意隨意就近入座了一席位,而后客氣地回道。
然他微微瞇起的桃花眼和略顯僵硬的笑容下的,是對他家老頭無盡的“狂嘯”——在府里對他說三道四也就算了,那個老頭子居然還跑去和一品大臣道他的閑話!
沒錯,就是閑話!
寧侯爺估計是不好意思直言吧,但他還不了解那個古板小老頭嗎,對于他何時能蹦出什么好詞......
察覺到寧懷瑾莫名又露出的笑意,李晗尷尬的扯著嘴角維持著面上的“得體”,有一問答一句地與寧懷瑾談著天。
若是父子間當真能心有靈犀一點通,那此刻身處太傅府中的某位剛剛至不惑之年的“老頭”,定會樂呵地道一句:“臭小子,你真相了!”
然而,那位老頭卻是正對著一衣櫥的衣裳,在為糾結(jié)晚上出席越王大婚晚宴穿哪件而煩憂不已......
終于,奇怪的氣氛在寧玨大哥寧熙的到來后得到了打破。
“伴官李晗,參見指揮使。”
李晗起身向?qū)幬跻姸Y。
沒辦法,他一個草民見著誰這禮數(shù)都得做到位了,不然又會落下一堆話柄。
“李晗來啦!”寧熙卻是無視于李晗的恭敬,快步上前親自將他扶起,熟稔地笑道:“上回不是喊我做大哥的嘛,這回就成指揮使了?何故如此生分!”
寧熙這一提,李晗才驀然想起來那次在望日樓他貌似確已跟著歐陽越“蹭了個大哥”了,方才一緊張,竟沒回過神。
如今看向入座在自己身側(cè)的寧熙,李晗當即真誠地笑道:“大哥說的是,是小弟客套了。”
隨著寧熙的加入,三人的談話明顯熱絡(luò)了不少。
盡興地聊了一會兒,晚李晗一陣出發(fā)的歐陽越也身著一襲正紅長袍,手上拿著一個大紅彩球,穩(wěn)步來到了侯府正廳內(nèi)。
歐陽越先是向?qū)帒谚蛯幬跻娺^晚輩禮,隨后亦是入座在了一側(cè)。不擅談天的他今日也主動地融入了他們幾人的話題中,一同等待著寧玨的到來。
步履輕盈,紅衣映人。
已近吉時,頭頂珠簾紅蓋的寧玨終于在清竹的引到下,緩緩走進了正廳。
新人已至,李晗自沒忘了身為伴官的職責,默契地結(jié)束了方才幾人討論的話題,起身站到了一旁。
耳畔傳來歐陽越信誓旦旦向侯爺保證的聲音,聽得李晗內(nèi)心一驚一乍的——這還是他那個不通人情,從小除了母妃和妹妹,身邊沒有任何女人的發(fā)小嗎?
怎么這些情話說起來好像比他還......得心應手?
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還沒平復的心神的李晗心中又掀起一番驚濤駭浪,只因聽到了寧懷瑾接下來朗聲笑著道出的對歐陽越的警告——小子若敢負我女,天涯海角,老子的劍也相隨到底!
咳咳,雖然侯爺是笑著的,但為何他感覺侯爺?shù)脑拺撌钱斦娴模?
原來成親還要以命相抵的嗎......?
唉,李晗在心中輕嘆一口氣:越是因為圣旨無從選擇,但于他——舍命棄自由,這樣的賠本買賣他是決計不會做的!
明明是秋風微拂的日子,李晗看著喜氣盈盈地眾人,后背莫名生出了一層薄汗。
也是直到許久之后他才知曉,原來做買賣不止是于預測盈虧,更是取決于與他交易者是否是某個人罷了。
未曾相遇時尚不可知,可若是真遇著了,有的買賣就算是虧得體無完膚,他也會義無反顧......舍命作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