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著一位嬤嬤將我引到廂房,我關上門后,貼著門站了許久。我輕輕揭開衣服,看著神闕穴周圍的青紫嘆了口氣,當時在殿前情急之下只能用力按壓神闕穴,讓腹部失血造成虛脫,逼出額頭虛汗。但此法傷身,看來是要腹瀉幾日了。
我走到床邊慢慢坐下,花太后和皇上的對話我在殿角悄悄聽了很多,今日裝的讓太后也不確信我是否偷聽,這才用是否離宮做試探。如若選了離宮,恐怕現在剛出宮門就是刺殺,太后是不會讓我活著回到上官府的。
可這不是長久之計,一但花太后有所懷疑,定會下殺手。可如何是好呢?我躺在床上,慢慢思索著。
第二天一早,天還未亮,我招來宮女問道:“可有備好的羹肴?昨日吃的不多,著實是餓了。”
宮女規矩的回答:“這個時辰大廚房怕是還未動炊火的。只有小廚可隨時開火,只是……”
只是小廚是各宮娘娘的私廚,平日里隨時侍奉主子們的。我只是一個宮外的丫頭,要讓小廚這時候私做些羹肴怕是不妥。
我將一塊碎銀塞進她手里道:“這位姐姐提點的是,我初進宮里也不懂規矩,還得多虧姐姐提點。”
宮女看著夠她半個月月錢的銀子,喜笑眉開的道:“姑娘玲瓏通透,哪里需要奴婢的多話。姑娘有什么請盡管吩咐便是。”
我道:“我這肚中一夜未食,著實是空的難受。不如你幫我去小廚看看,有什么剩下的糕點軟粥,熱熱端來便是。”
宮女應聲:“是,奴婢這就去。”
我欲言又止,咬咬嘴唇不講話了。
宮女問道:“姑娘還有何吩咐?”
我扭捏的小聲道:“這幾日來了葵水,很不舒服,平日里有一些東西我在來葵水時是吃不得的,會全身起紅點,有時還會高燒。所以還得煩請你選些其他的”
宮女道:“奴婢也有聽聞有些姑娘在葵水期的吃食比較忌口,姑娘有什么不能吃的,奴婢避開就是”
我道:“那就得麻煩姐姐了,杏仁,蓮子,榛果,花生,薺菜,木耳……”
宮女道:“這樣多呀,奴婢記不住的呀。”
我伸手去拿紙:“那我給你寫下來。”
宮女不好意思的道:“奴婢不認字的。”她想了想道:“不如姑娘隨奴婢去趟小廚,有什么能吃的,姑娘自己看著挑挑?”
我夸道:“這辦法甚好,還是你聰明。”
我由宮女引著走向小廚房,一路上人很少,走到一處小橋前,我突然停下了腳步,看著遠處的假山,又迷起眼睛仔細的看著。
宮女順著我的目光看過去,邊看邊問:“姑娘在看什么呢?”
我指著假山道:“那邊好像有人在假山后,你有看到么?一個穿綠色衣衫的女子。”
宮女道:“姑娘,宮里五品宮女的服飾就是綠色,常有宮女早起為貴人們收集露水泡茶的,您若看到也是很正常的呀。”
我依然在向假山后邊看著道:“哦,這樣呀,可是……,也沒什么,繼續帶路吧。”
用過早膳后,我由宮女引著,前往壽康宮的正殿,去給花太后請早安。
剛上殿門前的臺階,我看著殿前拐角處站著不動了。
我問在身側的宮女:“你看那不是早上在假山后邊的人么?”
宮女伸頭看著。
我突然大步向前,未等門口太監通報,就推門進入。
殿內,花太后正由吳公公服侍著接過一盞茶杯喝水。
我急步跑進去,也不問安,直接跑到花太后身前。
花太后抬頭一看是我,驚了一跳,吳公公大聲道:“大膽!你這是……”
我不講話,抬起手將花太后身前那盞茶杯打翻在地。又拔出頭上的銀簪快速的貼在地上破碎的茶杯中,我拿起銀簪,銀簪簪尾黑色。
花太后看著這一幕驚的從位子上站了起來,吳公公的剩下半截話也吞回了肚子里。
“這是……?”花太后聲音微顫的問。
“有毒!”我斬釘截鐵的道。
花太后跌坐回椅子上。吳公公大叫:“來人!來人!抓刺客!請太醫!”
宮中侍衛搜了一遍宮中毫無收獲,太醫驗查了半天,給出回復:毒很輕微,并不多,花太后只喝了一口水,中毒不深,服些解毒的湯藥就無事了。
我在一旁道:“那太后可有積毒在身?一次毒淺,若多次必傷身體呀。”
太醫猶猶豫豫的答:“娘娘身體并無積毒,可若是少量多次的毒,可能身體會有些虛弱的變化。”
花太后拍著桌子道:“最近哀家總是半夜驚醒,食欲不振,畏冷,有時又心焦。這些之前來請脈的時候都與你們說過,怎么從未發現端倪?”
太醫們跪倒在地齊呼:“請太后娘娘贖罪!”
宮中侍衛進殿跪地來報:“太后娘娘,未發現可疑人等。”
花太后怒道:“一群廢物!”
我小聲的道:“可能……有沒有可能……本就是宮里的人呢?”
殿上的眾人看向我。我怯生生的道:“我……”
花太后道:“多虧段姑娘打翻哀家的碗,段姑娘此次救駕有功,你是怎么發現茶盞中有毒的?有什么話但說無妨。”
我怯生生的鼓起勇氣道:“我是今早在去小廚房的路上,發現個人在廚房旁假山后藏著,鬼鬼祟祟的樣子。”我伸手指向一旁跪在地上為我引路的宮女道:“這事,她也是知道的。”
宮女連忙回道:“是,當時……”
我不等她說完,接著道:“剛才在殿外,我又看見了那個穿綠色衣服宮女的背影了,覺得她鬼鬼祟祟的,似乎在殿外等著看什么,我怕若是她在小廚房下毒,之后又來查看太后您是否飲下帶毒的吃食。我心中擔心太后安慰,就闖了殿門。”
我將手放到心口害怕的道:“多虧來的及時,若不然……”
花太后安慰我道:“多虧段姑娘哀家才無事。你不要怕,可有看清那人的長相?”
我道:“距離遠,早晨又不大亮,看的不是很清的,朦朧能看出個大概輪廓。”我偏頭看向引路的宮女的問:“你可看清了那人的模樣?”
宮女跪在地上結結巴巴的回答:“沒……沒……沒有看清。”
我嘆了口氣道:“都怪早晨光線不好。”
吳公公問:“你剛才說能看出個大概輪廓?那要是把宮女們都召集過來可能分辨的出?”
我想了想道:“不太確定,我可以試一試。”
吳公公向花太后請示:“這人得熟知壽康宮的守衛才能多次神不知鬼不覺的下毒,又能每次都不留痕跡,她最有可能的就是壽康宮的人。不如將人都帶過來,讓段姑娘看看?”
花太后點頭:“準了。”
宮女們很快被叫來,在殿中站成兩排。我一個一個看過去,偶爾在一兩個人面前停下,仔仔細細的端詳著,再繞著她走兩圈,想一想,搖搖頭,再往前走。
宮女們都看了個遍,我向花太后回稟:“沒有。”我又回頭疑惑的看向宮女想了想,再向花太后道:“我覺得那身影好似更加壯一些,可剛才我看了幾個身型相似的宮女,與印象里的樣子都不大符合。”
吳公公一拍手道:“有沒有可能是太監呢?”
我疑惑的問:“太監?不會呀,我看到的是個宮女。”
吳公公向花太后道:“若是太監穿上了宮女的服飾,一來讓人想不到,二來更加不易被人察覺。”
太監們很快也被叫來,依然是站成兩排。我有些為難的道:“這些人看上去身型都差不多,實在不好辨認。不如讓他們自己說說自己叫叫什么,卯時都在做些什么,跟什么人在一起。排除幾人,剩下的我才好分辨。”
吳公公抻起嗓子向太監們道:“小子們,按著剛才段姑娘的話,一個一個的好好說說,要是敢有一句假話,灑家扒了你們的皮!”
太監們低著頭,一個一個的講著。我不時停在幾人身前,再仔細的詢問幾句。
一圈走下來,我回到花太后身前請罪:“實在是沒有相像的,辨認不出,還請太后責罰。”
花太后靠在椅子上,皺著眉喝著剛熬好的解毒湯藥道:“罷了,你也盡力了。哀家累了,都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