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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六十三決然離去

又是一個秋天,黃葉飄零。

“蘭芝,你來一下,我有話跟你說。”婆婆前所未有地和藹。

我明白她要說什么。

“蘭芝,焦家只有卿兒一個,你已經不能再生孩子,可焦家的香火不能斷了。我不得不為卿兒、為焦家考慮,休了你。可卿兒對你情深義重,他是絕不肯答應的。你也對卿兒一往情深,那你就更應該為他考慮,你明白嗎?”

我點頭:“自然明白。”

“這兩年,卿兒心里總掛著你,時常忤逆我,還時常耽誤公事,太過兒女情長!這也是你為妻的不是。你本該勸導他孝順父母,幫助他仕途升遷。可你總跟著他胡鬧!我辛辛苦苦培養了他,斷不能毀在你手上!”

“父母應該在孩子小的時候多陪伴,在孩子長大后得體地退出。您雖然將仲卿教導地不錯,卻過分干預他的生活、控制他的思想,您不覺得嗎?”

“大膽!竟敢這樣跟我說話!你隨意妄為,婚前不守閨閣,外出游蕩;婚后張揚放肆,勾引太守五公子,實非良家賢婦!我已忍無可忍!我現在就讓卿兒休書一封,遣你回家!”

這一天,已經在我預料之中。

我心如止水。

和仲卿的情緣已盡。

上天對我已是恩賜,圓滿了我和鐘卿的情緣,渡完了我和鐘卿的情劫。在這份情難以繼續下去的時候,便是放手的時候。

因為,仲卿不可以沒有孩子;

因為,焦家不可以沒有后人;

因為,連仲卿也難以和這世俗約束相抗衡——他無法為了愛情,而逃脫現實。

“仲卿,我們分開吧!”我倚坐窗前,看著外面昏天漠漠。

“蘭芝,我去和母親好好談談!”他起身向外走去。

“仲卿!”我攔住他,“我知道你要跟婆婆說什么。你是不是要說,自己仕途渺茫,幸虧娶到了我?是不是要說,我們是結發夫妻,生死一體?是不是要說我們剛剛成婚不久,我沒有過錯卻不被厚待?是不是要說休了我,你便終老不娶?”

“你怎么知道我要說這些?”仲卿震驚地反抓住我的手,“你真的太了解我了!一生能得一知音為妻,是何等的福分!蘭芝,我定要向母親稟明心意,此生只你一人!”

“以母親的性格,你越是這樣說,她會越生氣。她原本有偏見于我,又厭我舉動自專由,心中懷忿,已失恩義。她不會依允你的!”

“無論如何,我要跟母親說個明白!”他決然出門。

“仲卿——”

望著他的背影,我嘆了一口氣。

改變不了的,終究還是改變不了。

不久,傳來茶杯摔碎的聲音。

仲卿垂頭喪氣地回來:“蘭芝,竟都被你說中了……”

“你不用為難。我早已做好離開的準備了。”

離開,是必然的結果。

“蘭芝,你在這里受委屈,不如先回去,讓母親也冷靜冷靜。我處理好府里的緊急公務,便去接你回來。”

我笑了。

“仲卿,我走了,自然不會再回來。你只要知道,我自嫁給你,辛苦操勞,侍奉婆婆,教習云兒,盡心盡力!我沒有過錯。母親不喜歡我,我做得再好也沒有用。我凈身出戶,留下這些東西給你做念想。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只要我們記得彼此,就夠了!”

“不!蘭芝,我不要我們的緣分就此斷盡。我是一定要接你回來的!聽我的話,啊?等著我!一定要等著我!”仲卿哽咽流淚,緊緊抱著我。

翌日,晨光熹微。

還記得那段令我敬佩不已的文字:“雞鳴外欲曙,新婦起嚴妝。著我繡夾裙,事事四五通。足下躡絲履,頭上玳瑁光。腰若流紈素,耳著明月珰。指如削蔥根,口如含朱丹。纖纖作細步,精妙世無雙”。

這是一種怎樣的莊重!又是一種怎樣的從容!劉蘭芝揮別了自己的婚姻,卻捍衛了自己的尊嚴!

而這種心情,我理解了。

失望遠多于無奈,決絕遠勝于悲傷。

聽到婆婆起床,我去告別。

“又不是出嫁,打扮這么莊重干什么!”她端起茶杯,悠然地吹拂著茶面。

我看了一眼這個婦人——以后我們便如同陌人,不必再受她苛責冷待。她以為她驅趕了寶貝兒子的不幸,卻不知是掐斷了他的幸福。作為劉蘭芝,能忍她到今天,只是因為對焦仲卿的愛。

只是,焦仲卿啊焦仲卿,原以為你只是懦弱無能,如今更多地明白了你所背負的責任與無奈。

而你,還總以為還有明天,還有以后;總以為離別是暫時的,劉蘭芝永遠是屬于你的;以為只要愛情還在,有朝一日母親會理解你而寬納劉蘭芝……

人類的悲劇,往往源于不肯向現實低頭。

可是,雞蛋又如何與石頭碰撞呢?不過是替石頭徒增了些顏色和味道。

“母親保重。”

我不愿像《孔雀東南飛》中劉蘭芝那樣,自認“生小出野里”“本自無教訓”,也不認為“兼愧貴家子”,更不會“念母勞家里”。劉蘭芝會那樣說,也未必真的那么想,許是她度量寬大。可我不行,我努力過,用心過,卻仍解不開婆媳之間的千古難題。于我,她就像捆鎖,令我備受束縛,壓抑了我的愛情,窒息了我的婚姻。

“嫂嫂,嫂嫂,你聽聽云兒的書背得怎么樣了?”云兒跑進來撲進我的懷里。

“云兒真用功!這么早就起來讀書啦?”我摩挲著云兒的秀發,很輕柔。

“嗯!哥哥嫂嫂都愛讀書,云兒也愛讀書!”

“好啊,云兒真懂事。嫂嫂有事要出趟遠門,你要乖乖在家讀書,不可懈怠哦。”

“好。等你回來我背給你聽。”

抱抱已長及我腰的云兒,心中不舍。

出門蹬車,回望這座院落,我沒有“涕落百余行”,反而欣慰:再也不用過這種獨守空房暗自垂淚的日子,這種雞鳴即起忙碌操持的日子,這種奉茶伺候不受親厚的日子!

仲卿騎馬在前,我坐在車里,回想婚前與仲卿相識的種種,婚后與仲卿的相親相愛,此時,淚卻斷線落下。

也不知走了多久,車停下了。仲卿進入車中,握著我的手,欲語淚先流。

“蘭芝,對不起,委屈你了。你在家先緩一緩,等我回來,相信我,絕不負你!”

“仲卿,也許我本該說‘君既若見錄,不久望君來’,也許我該發誓‘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葦。蒲葦韌如絲,磐石無轉移。’但我已經看到了我們的結局。我知道如果我死了,你也絕不獨活。仲卿,我說過,我不要這樣的悲劇。所以請記住我的話:以后,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我們一別兩歡,各自安好吧!”

仲卿淚水洶涌,使勁搖頭。

“等著我回來!”他拼命揚鞭催馬,絕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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