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游會時的天多晴啊，這時卻下起了雨。

天已黑，閨房中的上官秋婷沐浴好了，換上了純白色睡袍。不施粉黛，膚白如雪，長發及腰的她不愧是陳國皇帝一見便贊譽的京城第一美人。

下月便是上元節了，做什么燈好呢？她坐在梳妝臺前思考。

貼身女婢璃兒見小姐久坐臺前，凝眉不語，卻不明她有何愁。

“小姐有何愁絲？何不告訴璃兒，璃兒好為小姐分愁。”璃兒倒了杯水，放在上官秋婷面前的梳妝臺上。

上官秋婷喝了璃兒倒的水，對她笑了笑，“璃兒，你說下月燈會，我們做什么燈好呢？”

上元佳節，京城必舉辦一場盛大燈會，屆時各府夫人小姐都會去神河邊放她們親手所做之燈。燈上寫著她們的美好祈愿，祈求天神實現她們的愿望。

“原來是這個道理，璃兒還以為小姐有事憋在心里呢。璃兒覺得唯有桃花燈可以配得上小姐美貌，況且小姐明年就到適婚年齡了，桃花寓意好，小姐不如就做桃花燈？”

上官秋婷聽了璃兒的話，想到了她的如墨哥哥，笑了出來。

“小姐在笑什么？”璃兒以為自己失言。

“我的好璃兒，我很開心，并無愁絲。好了好了，我有些乏了，你也早些休息?！?

上官秋婷一整晚都在想，他喜歡什么燈呢？不知不覺就在思考和回憶中睡著了。

第二日醒來，上官秋婷覺得心情分外地好，許是因為今日不需學詩和練舞，可以和上官夫人一同去如來廟祈福吧。

相府離如來廟有些距離，所以早膳后她們便啟程出發了。

馬車到了如來廟前。上官秋婷先下了車，走到上官夫人車邊。婢女掀開簾子，上官秋婷扶母親下車。

“護身符可帶來了？”母親顧芹問她。

“帶來了?！?

“你記得帶來便好。”

上官秋婷扶著母親走向廟內，璃兒和母親的婢女椿緊隨其后。

顧芹接過椿手中的佛珠，跪在佛祖像前禱告。上官秋婷隨母親跪下，亦開始虔誠禱告。

上官秋婷為天下生靈禱告，為國禱告，為家禱告，為親人禱告。世上所以事物都值得她為其禱告，她是虔誠的佛教信徒，亦只是一個豆蔻年華的小姑娘。

禱告過程中，她似乎得到了心靈的滿足，心情愈發愉悅了。

她們足足跪了兩個小時，上官秋婷覺得膝蓋發麻。身體是痛苦的，但她的心可不是。她覺得世間萬物皆是明朗可愛、美好無比的。

馬車到府已是黃昏，上官凡正在在門口等候夫人和女兒。

“午膳未用定是餓得緊了，快快進來用膳，都是夫人和婷兒愛吃的。”上官凡見馬車來，急忙上前。

“老爺用心了?！贝粩v著顧芹走下車，顧芹對丈夫的體貼感到滿意。

上官秋婷見爹爹和娘親如此，掩嘴偷笑。

她想到要做什么燈了——蓮花燈。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落落大方，姿容清麗，純潔無瑕。

“璃兒，明日晨起便喚人去買彩紙，粉色和白色。”

上官秋婷懷著對她的燈的美好想象入睡。

上官凡對上官秋婷的要求相比顧如墨也不遜色。上官秋婷自幼就和顧如墨一起學詩文明經理，稍大些便開始學習諸如《女戒》類，琴棋書畫更是一樣不落。五歲學詩，六歲習舞，外人口口相傳左相培養女兒之苛。

上官秋婷溫習好了功課，利用她每日少有的碎片時間，開始做花燈。她做得十分慢，細工出精品，她自然明白。

她花了半月時間做燈，終于把燈做得如她所想一般。她提筆在燈的正中心寫下一行小字，秀筆輕揮，渾然天成。她得意地看著自己的作品。

璃兒敲了敲她的房門，提著一籃糕點進來?！巴?！這燈比外邊店里賣的還要漂亮精致！我們小姐啊，不光是大美人、大才女，還十分心靈手巧呢！”璃兒將糕點放在桌上，看著上官秋婷花十五天修修改改無數遍做成的燈，將她和燈都贊美了一番。

“你就別再取笑我了?！鄙瞎偾镦么蜷_籃子，取出兩小盤糕點，拿起一塊嘗了嘗，“璃兒總是知道我喜歡什么?！北憷鹤谒赃?，一同品嘗糕點。璃兒比上官秋婷大一歲，自幼便是上官秋婷的婢女，兩人情同姐妹，無話不說。

“全是小姐喜歡的口味。”璃兒坐下，同她便品嘗邊談笑。

“小姐今年要向天神許的愿望是什么？”璃兒俯身，想看上官秋婷寫在燈內的愿望。

上官秋婷眼疾手快，馬上將燈奪過，“不告訴你?！?

“璃兒想知道嘛，我的好小姐，你往年都會告訴璃兒的?！绷合蛩鰦?。

“就不告訴你?！?

“那好吧。璃兒先下去了?！绷哼€有活干。

愿得一人心，白首莫相離。上官秋婷笑了。

一晃，上元節就到了。

次時的京城更熱鬧了。每條街都掛滿了彩燈，燈下是摩肩接踵的行人。街道上，有賣糖人的、有表演雜役的、有將本在店里賣的姑娘家首飾拿出來擺攤賣的，諸如此類，數不勝數。

上官凡同意顧如墨帶上官秋婷出去共游上元佳節。

上元節時傍晚的京城比平時稍黑，因為平日里明亮的燈都被撤去，換上了不大亮的漂亮彩燈。

顧如墨依然穿著淺青色衣裳，但是并非同一件。他真的很適合青色，青色如他的性子，似他的人——鮮衣怒馬，年少輕狂。上官秋婷就是喜歡這樣的他。

上官秋婷那日著的是白色絲綢及足裙，微微落出墨綠鞋。她那日沒有戴姑娘們向來歡喜戴的珠寶釵子，反用一條綠綢帶點綴柔順的頭發，腰帶亦是淡綠，相得益彰。

她兩手抱著她做的燈，小心翼翼的走出來。顧如墨嗤地一聲笑出來。

街上人多，顧如墨便一直緊握她的手。

“還想不想吃糖葫蘆？”顧如墨笑問她。顧如墨知道上官秋婷喜歡吃糖葫蘆，便每次看到賣糖葫蘆的趙阿伯都會買給她。使得京城賣糖葫蘆的趙阿伯，即使見過無數向他買糖葫蘆的人，也記得他。

“想?！?

顧如墨牽著她的手，走到趙阿伯攤前，瀟灑說：“趙伯，來兩串糖葫蘆。”

“這上元節確是佳節，公子可要抓牢了姑娘，莫要走失?！壁w阿伯哈哈大笑，望著兩人緊握的雙手，若有所思道。

顧如墨左手一直緊握著她的手，另一只手從袖口拿出幾個銅幣，遞給趙阿伯，接過糖葫蘆，解開一串的包裝紙，遞給上官秋婷。

“多謝趙伯提醒，如墨記住了?！?

上官秋婷接過糖葫蘆，臉頰微紅，垂下了頭。

顧如墨見她這般模樣，不由得一笑?！吧窈訕蛏暇鸵腥朔艧熁?，秋婷，我們去看看吧?！?

“好?！?

他拉著她，擠過擁擠人群，一直跑向神河旁。

“如墨哥哥，跑慢些，燈容易壞。”

顧如墨停下來，接過她另一手仔細護著的燈，一手依舊緊緊握著她，一手將她花半月做的燈高高舉起，拉著她跑向神河。

他們到神河旁時，神河橋上的煙花恰好綻放，好像是真的生長在天空的花一樣。

此時，姑娘們紛紛開始放燈。

顧如墨和上官秋婷租了條小船。上元節在神河上泛舟放燈，多么浪漫啊，上官秋婷眼里是止不住的笑意。

“姑娘坐好咯，我們要出發了?！鳖櫲缒珜W船夫的話逗她笑。

顧如墨收好槳，“秋婷，可以放燈了?！?

上官秋婷將燈輕輕推走，站起來，閉上眼，雙手合十在嘴里默念她的愿望，祈求天神庇護。

睜開眼時，看見顧如墨俯著身，臉離她的臉很近，笑意吟吟地看著她。

“你許的是什么愿望??？”

顧如墨見上官秋婷嬌羞的模樣，達到目的了，就站好了問她。

“那哥哥為何從不許愿？”

“答非所問。我不許愿的原因有兩個，一是我不信有神佛，二是，你已經幫我許了我的愿望了?！彼f這話時看著上官秋婷遠去的燈。

他從懷中淘出兩枚白玉鳳凰佩，“秋婷，自古鳳凰相配，形影不離。鳳為雄，凰為雌。鳳佩我時常帶在身上，如今我將凰佩贈與你，你可明了我的心意？”他邊說邊為上官秋婷戴上凰佩。

“嗯?！鄙瞎偾镦帽ё∷?，“哥哥剛剛不是問我所許何愿嗎，我的愿望是：愿得一人心，白首莫相離?！?

愿得一人心，白首莫相離。

他將她摟得更緊，“那你可要等上幾年，等我在宮中扎穩，我便向舅舅提親娶你。”

“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