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鈴鈴——”
風鈴聲又響了,不知怎的,我就是特別愛聽這清脆的風鈴聲,許是它一響,我便知道有新人要來了,又或者,是對那些萬千的故事的渴望吧。
我如往常一樣,給自己倒了杯酒柜最頂上的酒,輕輕抿著,也不著急。
抬眸望去,是個小伙子。
不算很高,約么著有個一米八左右,一臉的痞氣,長得也還算不錯。
朝著我走了過來,坐了下去,一靠近,我便聞著一股子濃濃的煙味。
小伙子看著有個十七八歲,我見著也是個浪里浪蕩地學著大人混社會的人。
“成年了嗎?”我說到底還是有些職業操守的,未成年人還是不能給他喝酒。
他瞧了瞧我,許是知道我想了什么,手往褲兜里一插,隨意地掏出張身份證扔在我面前,“前幾天剛滿的十八。”
我抬手拿過那張身份證,細細地看了看,嗯,不錯,前天剛滿的。
他隨手收起身份證,隨后有些渴望地看著我的酒柜。
“多少錢一杯?”掏出一打百元鈔票,看著酒柜上的酒,似乎在挑著喝哪一瓶。
看著他的動作,我笑了。
笑出聲了,他見著我笑了,倒是惱了,“你笑什么?”
許是青春期的面子作祟,總感覺我在笑話他似的。
“知道這是什么店嗎?”我笑著看他,“知道這兒的規矩嗎?”
聞言的他,默了,不說話。
我也意外的好脾氣的等著他。
過了有那么兩三分鐘,他抬起頭,眸色有些單純地看著我,十分認真地問道:“你能保證不說出去嗎?”
我又笑了,“我連你名字都不知道說什么?”
“可你剛剛不是看了我的身份證嗎?!”他急了,跳起腳來。
“哦,忘了看你叫什么名字了,要不你再給我看看?”我拿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口。
他也明白了,又是沉默了一會兒,期間我也偷偷瞄過他幾眼,像是做了很大的決心似的。
他開口了。
“我現在上高一,初中是在家那邊的鎮中學上的,初一的時候班里有個小姑娘,長得可愛,學習也不錯,不跟那些別的女的似的唧唧歪歪爭風吃醋,我一眼就瞧上了,可是我一次戀愛也沒談過,也不敢貿然去追人家,就一直默默地喜歡著。”
他猶猶豫豫地說著,我無無聊聊地聽著,早戀問題,我聽過不少了,況且那孩子也不怎么會描述,說的干干巴巴的,倒是讓我聽著乏得很。
“那時候我學習還是挺好的,班上基本上沒人注意到我,那個小丫頭也是,不怎么會注意我,我對那些所謂社會人也沒什么興趣,也沒向現在這樣一副地痞流氓的樣子,不抽煙不喝酒,直到后來,別人見著我老實,把我給欺負了一頓,”
“那時候雖是辦事兒啥的老實,但脾氣還是火爆的很,找了一群人把那男的給揍了,后來呢,我就開始走上了這條道路的不歸路。”
“就是因為這事兒呢,那小丫頭也注意到我了,我倆座位挨得挺近,時不時就能有個交流什么的,后來處的關系也不錯,我也沒和她說過我的心思。就這樣保持著普通朋友的關系一直走到了初二。”
“初二的時候,我倆不在一個班了,可我還是特別喜歡她,但是也還是沒怎么和她說過我的心思,我也不知道她是清楚還是不清楚,挺單純的一個小丫頭,整天愛笑,笑起來兩個小虎牙在嘴邊掛著,招人稀罕的緊。”
我見著他的表情,嗯,十七八歲少年的懵懂模樣,繼續聽著,一邊聽著也一邊在腦海中想象著那個小女孩,只聽他的描述,就能感覺是個很陽光的小姑娘。
“到后來呢,我終于決定跟她表白了,她卻跟我一個好兄弟在一塊兒了,我一個大男人,自從懂了事兒之后沒怎么哭過,可當時知道后竟然難受的紅了眼。”
說到這兒的時候他自嘲一笑,有些愣神。
“而且我那兄弟還知道我喜歡她,由著這件事,我跟他掰了,但是還是真心喜歡那小丫頭喜歡的緊,也不打擾她,時不時她在QQ空間秀個恩愛我還會評論個祝福,我們以這再普通不過的朋友關系相處著,而我就是默默地關注著她。”
“到后來呢,我就越來越不務正業,學會抽煙,學會喝酒,課也不好好聽,學也不好好上,哪個哥們兒被欺負了,我們就結著幫派干架去,總感覺那樣特別酷,那時候我也好一陣時間沒有她的消息,她不找我,我也不去煩她,時不時的翻翻她的空間,翻翻她的留言板,看著她跟那個男的的一點一滴,不想看,還忍不住不看,真的是難受到窒息。”
我淺淺地笑了,沒讓他察覺,只覺得是年輕人的荒唐事罷了,可是我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感覺和他竟有些共鳴,想了想自己高中,眸色暗了暗。
“到后來,我們上初三了,馬上就要中考了,她呢,應該是想起還有我這么個朋友,開始督促著我學習,說要和我一起考到最好的高中,當時我還特別感動,雖然她和別人在一起,但還是止不住的心動,我開始努力學習,上著幾百塊一節的補習班,就為了和她去上同一所學校。”
“可是我浪了三年,臨時抱佛腳怎么也不管用了,結果很明顯,她和那個男的上了那所高中,我沒考上,”
他頓了頓,繼續說著:“后來啊,為了趕得上她,我跟她說,你先在那兒等我,我一定會去的。她答應了。我留級了,”
“留級第二個初三,就為了考上和她一樣的學校。”
“再上初三的時候,我認識了個朋友,和那個女孩住的特別近,天知道我知道我那個朋友是和她住的那么近的時候我有多開心,從那開始,我便總是和我那個朋友商量著去怎么追那個女孩,正趕上她和那個男的分了,我激動的一晚上沒睡著,借著由頭讓朋友幫我給她借東西,送禮物,每個節日里都一份不落的送給她。”
“她慢慢也明白了我的心思,也很明確的拒絕過我,但我還是舍不得她,依然不放棄的追著。”
小伙子的臉上出現了幾分不甘心,手里的拳頭緊握著,聲音有些顫抖的說著。
“然后再一次放寒假的時候,她答應和我在一起了。”
突然,他嘲笑了一聲,“知道她是怎么答應的嗎?”
他抬頭看著我,有些稚嫩的臉上罕見的出現了一抹深沉,我抿著酒,不語。
他也沒有繼續往下說,就默默地看著我,估摸著有個三兩分鐘,我聽著他嘆了一口氣,隨后從褲兜里掏出一套煙打算點上一支。
看著煙得我皺了皺眉頭,生平我最討厭吸二手煙了,我起身,從酒柜里拿了一瓶酒扔給了他,“把煙放下,嘴里閑著難受的話就喝酒!”
那男孩拿著打火機的手愣了一下,隨后苦笑著放下了煙,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在那兒一口一口的深悶,也不知道嘗沒嘗出味兒來,傻笑著跟我說:“大姐,你這里的酒真好喝!”
一聲大姐氣的我深吸一口氣,咬著牙瞪著他,“你叫誰大姐呢?!”
許是見著我變了臉,他慌忙擺了擺手,“不是,不是。”
我白了他一眼,任他喝著,也不著急催。
不一會兒,一瓶子酒就被他喝完了,期間,他一句話也沒說。
“這是什么酒啊?”他拿著空酒瓶,有些醉了。
我又扔給了他一瓶,默默回了一句,:“單相思!”
他沒回話兒,又是一杯一杯的喝了起來。
“別當我的酒是白菜,喝完這瓶可就沒有了。”我坐在那兒,看著他一杯一杯的喝著。
他喝完一口,抿了抿唇,打了一個充滿酒氣的嗝,想必是醉了,紅著臉繼續說著,:“那是暑假的時候,我畢業了,徹底地畢業了,不打算留級了,可是,還是沒考上,可我還是特別想和她在一起,我把我的心事兒一股腦地告訴了我那個朋友,她說,她幫我追,我應了。”
“她去找那個小姑娘,跟她一個勁兒的說我的好話,可她還是無動于衷。”
男孩又默了,感情不分先后,不分年齡大小,喜歡了就是真喜歡了,開了這家店四年,我也能稍稍理解。
“到后來,我那朋友可以說是求著她和我在一起,我朋友和她說,他都要走了,以后再也見不著了,和他在一起吧,也好斷了他一個念想。”
“她答應了。”
“天知道當我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都多高興,”男孩眼中又閃出一抹光鮮。
“我終于和她在一起了,追了三年的女孩,終于是我的了。”
“我們約定,只談一個禮拜。”
“可是,我賴著皮無限地續著費,和她在一起的日子里,我用盡我所有的力氣對她好,我不會唱歌,可她說想聽,我毫不猶豫的唱著不熟悉的音符逗她開心,我們兩家離得很遠,我想她想的緊,用盡一切辦法去找她,他爸媽管得嚴,我就托朋友將她帶出來,她喜歡零食,我就透支零花錢給她買各種各樣的新鮮零食。”
“我將我十七歲的精力全都花在她身上了。”
第二瓶酒也慢慢見了底,可他還不像是要說完的樣子。
我也不急,默默聽著,時不時的抿口手中的酒。
“我成功的將一個禮拜續費成了兩個月,我感覺她應該是喜歡我的……”
他頓了一頓,“或許是我自作多情,或許也是她只是被感動的……”
越來越小聲,我集中了注意力才聽得清楚。
“后來我們都開學了,我上了一個私立,我們交流變得越來越少。”
“終于,她跟我說了分手。”
“和她在一起的兩個多月里,就像是做夢一樣,她的話一出,我的夢就碎了,一時間還有些難以接受,”
他十分自嘲的笑,聲音不大,卻很能讓我體會到他當時的無奈與心酸,我不再把他當成一個青春期的少年,只是很平等的把他當作一個講故事的人,而我,則是一個專心的傾聽者。
“她和我說了許多分手的套話,什么要我好好學習,我們不合適,她不想辜負家人,都是一些冠冕堂皇的話,偏偏我還拒絕不了。”
“我還沒來得及和她好好說一聲再見,她就把我刪了。”
“我無限地去找她,去加她,甚至跑到她們家門口去給她送一封信,她卻連見我一面都不肯。”
“我放棄了,”
“可我還是總會在不經意的時候想起她,成了習慣,戒不了。”
“后來,我通過我其他朋友來關注著她的一舉一動,她發的每一條動態,發的每一張照片。”
“再后來,她又去找之前那個和她在一起的男孩了,也沒有重歸于好,就保持著……”
他嘆了一口氣,“就保持著之前和我一樣的曖昧關系,”
“我在她的世界里完全地灰飛煙滅了,”
“而她,始終藏在我心里的某個角落里,悄悄地,不聲不語,時不時的會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跳出來,讓我心疼一番。”
“嗯,就這樣。”
他說的剛剛好,說完,最后一口酒也喝完了。
他醉了。
滿嘴叫著一個名字,我聽不太清,想著許是那個姑娘的名字吧。
十四歲的歡喜,十八歲的傷疤。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對于青春期的戀情,我沒有什么發言權,因為我也有過很混蛋的時候。
我默默地看著他胡言亂語,他又管我要酒,我沒給他。
他醉的不成樣子了,單相思,單相思,他醉的透徹,又醉的清醒。
十幾歲,是他最好的年紀,是他本該光芒萬丈的青春。
十七歲的告別,很正常。
十幾歲的歡喜,亦或者喜歡,敏感的心思,恐怕都是從滿心歡喜再到絕望。
最后的結果,那個女孩怎么樣了,亦或者他怎么樣,我都沒問,這個故事沒有結局。
我也沒有安慰他,我不想他拒絕悲傷,拒絕心碎,忍不住眼淚,那就撕心裂肺的哭吧,給自己的青春道聲再見。
“大姐,算賬!”還好,迷迷糊糊的還沒忘記結賬,可那聲大姐是真的讓我惱火。
我拎起他的耳朵,在他耳邊輕輕說了句,“兩瓶酒,一瓶十四,一瓶十八。”
他吃痛的躲開我,隨后掏了幾張百元大鈔扔我了我,“這么好的酒,怎么這么便宜?”
我笑了,“只要十四和十八。”
他迷迷糊糊的看著我,目光有些迷離,忽然對著我燦爛一笑,“好,好,十四,十八。”
收起那幾張鈔票,隨后又掏出一堆錢,一張一張的數給我,一份十四,一份十八,還有,一份笑容。
我默默接過錢,收起酒瓶。
抬眸一望,那小伙子搖搖晃晃地走了,走到門口前,突然轉身跟我揮了揮手,也不知是真迷糊,還是裝的,“再見了,大姐!”
風鈴一響,我還沒來得及跟他發一通火,他就走了。
我嘆了口氣,收拾好吧臺,擦了擦他流下的淚。
嗯,青春,誰的青春不迷茫的呢?
此番,單相思一別,他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