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又回到鎮上，買了包十塊的紅塔山，看到家川菜館，沈安走了進去。

到飯點還差點，店里沒客人。

“準備吃點什么？”老板是個中年胖子，一米七的個頭，大腹便便的。

“老板是這樣的，我們是村里的幾個高中生，這不是放假了，準備賺點零花錢，您這需不需要黃鱔、小河魚、牛蛙-----我們能給您弄來，價格絕對比市面上的便宜。”

臉上掛著笑臉，沈安手里遞過煙。

聽到不是吃飯的，老板臉色一變，擺擺手道：“不需要。”

“老板，您考慮一下。”沈安快速說著：“您也不用去市場買，我們直接送過來，而且比市場上便宜，對您來說，很劃算啊。”

“說了不需要，你這孩子。”老板開始趕人：“要到飯點了，快走吧。”

“要不我給您留個電話，有需要可以聯系。”

“快走快走。”老板徹底不耐煩了。

站在太陽下，兄弟倆有些沮喪，原本興奮的心情，變得失落無比。

沈金強氣餒道：“怎么辦？看來這辦法行不通。”

“強哥，這才第一家，沒必要泄氣吧。”

沈安叫沈金強強哥，沈金強叫沈安波哥，兩人各叫各的，互不干涉。

“還要去？”堂弟有些不情愿，被人拒絕的滋味并不好受。

沈安也理解，畢竟年輕。

他以前和兩人一糗樣，害羞，易退縮，易放棄，一點打擊都受不了。

“為什么不去？”經過了社會毒打，沈安無所畏懼：“還有好幾家呢。”

往前走了幾百米，看到一家‘一品鮮’飯店，沈安毫不猶豫踏了進去。

“吃飯嗎？”柜臺的老板抬起頭，臉上表情怔住，轉為驚訝：“怎么是你們？”

沈安樂了，急忙遞煙：“原來您是開飯店的啊，我說怎么要那么多。”

老板不是別人，正是之前買了五斤黃鱔的大叔。

大叔接過煙，笑問：“怎么？賺錢了準備來吃點好的，犒勞一下自己？”

“沒有，我這不是來問問-----”

沈安把想法說了一遍。

打量了沈安半天，大叔開口道：“我發現你小子-----挺有主意啊。”

“主要是家里困難，想著分擔些。”

猶豫了半晌，男人點點頭：“行吧，不過黃鱔我剛買了，暫時不需要，昨天買的牛蛙也還有，要不你給我五斤小河魚？”

沈安咧嘴笑了，連忙道：“沒問題，明早給您送來，保證新鮮。”

“我也不坑你。”大叔說道：“市場什么價，你便宜我五毛就行。”

“好說。”沈安陪著笑臉：“要不我留您一個電話，到時候方便聯系。”

“你記一下。”

“抱歉啊，今天來的匆忙，忘了帶紙筆。”沈安挺不好意思的。

“我寫給你吧。”大叔隨手在記賬本上寫了一個電話，撕下紙張遞給沈安，并說道：“你家里電話也留一個，到時候我有什么需要的，可以打給你。”

“行。”沈安留了家里座機電話。

紙條里，有大叔姓名，他叫羅天明，很有意思一個名字。

“你讀初中？”羅叔隨口問。

“我都高二了。”沈安撇了撇嘴，無奈道：“羅叔，我看著很小吧？”

“看著是小了些。”羅叔笑道：“不過人不可貌相，你比我認識大多數孩子都成熟。”

“窮人孩子早當家嘛。”

“讀哪個學校？”

“四中。”

“四中？”羅叔驚訝道：“我女兒也在四中讀，同樣高二，羅雨你認識嗎？”

“羅雨？”看著眼前中年男人，沈安簡直不敢置信，問道：“我知道一個羅雨，高二五班的，不知道是不是她。”

“對，就是她。”提到女兒，羅叔樂了：“你認識她？”

你女兒挺漂亮的，我有幾次還夢到-----

這樣的話千萬不能說，會被打死的。

“嗨，我們高一同班的，她就坐我前面，你跟她說沈安，她應該記得。”沈安笑開了花：“這不是巧了嗎。”

“還真挺巧的。”羅叔也樂了。

有些時候，回憶是一瞬間涌上來的。

羅雨是高一四班的同學，當時沈安和一個叫廖凱同桌，坐中間位置的第四排，她則坐沈安前面。

她是那種很清純的女生，巴掌大小的臉蛋有點娃娃臉，肌膚細膩白凈的跟雞蛋白似的。

留著短發，直溜溜的齊肩中分，長得特別干凈，像青春電視劇里的女主角。

當時沈安還暗戀過她，特別喜歡逗她，無論上課還是下課，會用筆戳她，喜歡摸她的頭發，亂編成各種麻花。

有時她會回過身，板著臉或者笑著打幾下，有時也不反抗，靜靜坐在座位上，任由沈安胡來。

愛情的胚芽，死于高二的一場文理分班。

分班后，兩人雖然都選了文，而且同樣是好班，但不在一個班級。

那時一個年級十幾個班，好中差三個等級，每個等級最少三個班級。

她分在了文科班高二五班，沈安則分在了高二六班。

分班出來后，自己還難過了一陣。

那時家里困難，也沒手機，兩人沒了交集，漸漸淡了。

現在想來，十幾年沒聯系了。

當時知道在同一個鎮，但不知道她家就在街上開飯店。

只覺得她家條件挺好的，高一時就用著一款藍色的諾基亞5200手機。

當時這款音樂手機可剛出，精致漂亮，能放歌，能拍照，一千多將近兩千的價格，是沈安半年的生活費，可望而不可即。

想到這里，沈安內心還真起了點漣漪，問道：“不是放假了嗎，她沒在家？”

“直接回四川老家了，要開學才回來。”提到女兒，大叔有點呆萌：“她在學校怎么樣？”

“她成績很好，經常被老師表揚，文科班里算比較知名的。”

長得那么清純漂亮，能不知名嗎？

“我這女兒，從小就聰明伶俐，也懂事。”

隨口聊了些羅雨的事，店里來了客人，沈安才轉身離開。

“沈安。”羅叔突然喊道：“冬筍有嗎？”

沈安愣了一下，隨即想到，現在確實到季節了，點點頭：“只要你要，可以給你弄來。”

“來個兩斤吧。”羅叔說著：“苦筍應該也發了，也來個幾斤，其它菇類、野菜，有也可以要個一兩斤，多了當天賣不完就不新鮮了。”

“行！”沈安笑道：“謝謝羅叔。”

“這孩子，謝我干啥。”

出了門，沈安去買了紙筆，把店名、電話，要的東西都記錄下來，去往另一家。

都跑了一遍后，快兩點了，三人餓得不行，打了點快餐吃。

兩葷兩素，飯管飽，一人三塊錢。

三人吃了飯，這才踏上回家的路。

想著本子上的訂單，沈安不由心花怒放，收獲很大啊。

“啊~！”

堂弟騎著車，興奮的站起身，放肆又大聲吼著。

想著馬上能賺大錢了，他抑制不住內心喜悅。

冬日的光懶洋洋的，從耳畔略過，帶著妥協的溫柔，坐在后座的沈安從后視鏡里瞧見，堂哥也笑得合不攏嘴了。

黃鱔六十多斤，牛蛙三十多斤，小魚、蝦、蟹、螺螄、冬筍、苦筍-----

價格都談好了，比市面上便宜五毛，量大的甚至便宜一塊，這一單搞定的話，少說也有上千塊。

上千啊，那個年代。

對三個學生而言，甚至對沈安家里而言，真的不少了。

“哥，真能買手機了。”堂弟興奮的不行。

“先把東西搞到手吧。”沈安搖搖頭，說道：“量不小，東西又多，最主要是時間緊迫，僅憑我們三人有點難。”

堂弟一腳踩下剎車，左腳撐地，皺眉道：“對啊，這么多東西，我們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