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團一行緩緩駛出宮門。
蒼城。
無數百姓站在街道兩側,眼神中帶著喜悅,帶著期盼,帶著深深的祝福,歡送使團前往中洲。白盛雪坐在馬車中,聽到外面呼喊,揭開車簾一角,望向外邊。
無數民眾伸出雙手歡呼,仿佛能見著公主一眼,便是天大的幸運。
“公主,一路平安!”
“此去中洲,定要讓那些中洲人好好看看我上蒼洲的天地,是何其的大。”
“一路走好,公主,我們會在蒼城為你祈福!”
“要早日歸來,公主。”
蒼城民眾的臉上,都洋溢著熱情的笑容,有白發蒼蒼的老者,有年僅三歲的孩童,有仍在招呼客人,聞聲而來的伙計,有帶著剛出生孩子的婦人,有客棧掌柜,有青樓女子,無數不相識的百姓一一前來送別。
白盛雪看著他們,內心被他們的溫暖感染,有的人心讓人心碎,有的人心,卻讓人拼盡性命,也許,這就是自己父親在做每一個決定時,總是難下決斷的原因吧!
她從這些百姓面前一一路過,揮手,努力記住送別的每一張臉龐,這里的許多人,也許一輩子只能見著一次,也許,再也不會相見,但白盛雪仍然想要記住他們,記住在那個春天,有這么一群人,曾發自內心的為他道賀,祝福。
遠在洲主寢宮內,一中年男子遙望宮門,平淡說道:“雪兒,保重。”語氣雖是平淡,但眼中充滿愛憐神色,額頭之上那三千煩惱絲,不知不覺多了少許白發,有些是為蒼城,為上蒼洲,為天下百姓,有些,是為了她。
隨著馬車漸漸遠去,聚集的百姓也都散了,唯有遠遠望著那數百洲旗,百姓們都知道,上蒼洲公主白盛雪和那些使團們,真的走了。
墨塵帶著張圖、鐵柱、燕子李三和程潛四人趕了一天的路,在一小村莊停了下來,休息一夜后,又繼續出發。
路途上,遇著好幾撥前往遺跡的人,不過與他們并不相熟,所以也并未打招呼,只是好些人速度比他們快,倒是讓墨塵有些擔心。
“莫公子,你說許多人比我們先到,會不會先尋著那青玉石?若是沒趕上,那可就慘了。”燕子李三道:“不然我先先一步,先去布置一番?”
“李兄弟說得對,俺也這么認為,莫東家,依俺看李兄弟這事,可行。”那鐵柱五大三粗,背著三個人的行囊,墨塵有洛書,不需要行囊,張圖不愿將自己的包袱給他,程潛力弱,燕子李三時常需要探路,因此都將行囊交與他背。
墨塵搖了搖頭,說道:“無妨,既然是遺跡,里面必然不簡單,要么有機關,要么有奇異之物守護,必然兇險,既然有人先行探路,我們只管耐心等待就好,若真有那機緣巧合之人先奪得青玉石,也沒關系,在下完全可以與之商討,看能不能買下來。”
“果然是財大氣粗,莫公子,您到底是哪家的公子?瞧這打扮身法,語氣物件,壓根瞧不出來啊!”燕子李三道。
“瞧不出來就對了,”張圖臉上并無表情:“多少名家世子出來混跡江湖,不是遮掩自己身份的?若輕易讓人看出,被仇家捉了去,如何是好?”
“原來如此,”燕子李三嘆道:“每每聽起說書人說起世家公子隱姓埋名闖天下的故事,我總以為他們是閑的,沒想到還有這一說法,張兄,果然見識高遠!”
墨塵也對張圖此人另眼相看。此人不僅是幾人當中境界最高之人,其見識也不一般,想來這天下的路,亦不曾少走。
又是一番趕路,一天過去,附近也無村莊,幾人在一山腳邊上,燒了堆篝火,弄了些野味,好不快活。
各自休整后,程潛一人來到小溪邊,默默吹起了笛子,其聲嗚嗚然,如孤如寂,如泣如悲,似有一段無法言語的傷心往事。
墨塵在另一邊的不遠處默默聽著,泛起了無盡幽思。
泥巴村內的父母還好嗎?自己消失以后,他們有沒有擔心?有沒有外出尋找?此時此刻,有沒有想起自己?那個傻妹妹,總是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瞎跑的好妹妹,有啥好吃的總是弄給自己的妹妹,現在應該也長大不少了吧?
也不知道自己在青松書院蘇醒的消息,有沒有傳回去?不過,若是沒有傳回去,會更好吧,不然得知一幫大學士蜂擁而至,圍捕自己,他們不知道該有多擔心。
而后,他又望向北邊,夜色籠罩了整片山林,北邊的星光在夜色的映襯下,顯得格外閃爍,一條無邊無際的大河橫跨天空兩岸,似在連接那些渴盼家鄉,卻又無路可走的年輕人。
無數星光中,又有皎潔月光映射大地,照得那山林中的葉兒都羞澀起來,照得那月下之人,思念愈盛大。
白盛雪,她還好吧?
上蒼洲內,應該無人能傷著她,只是官場之上,人心之爭,是否會讓她失望呢?那可是一洲之公主啊,有什么人能做到這種地步?如果白月洲主護著她的話,她應該過著很平靜的生活吧。
此時墨塵,還不知道白盛雪為了他,出使中洲的事。
但白盛雪這些年來為他做的事,哪一樣他敢不放在心上?努力修行,學中醫,遍尋珍藥,闖鬼窟,違背父親意志,為尋天外天出逃蒼城,墨塵長嘆不已,這些年,她為了他,一定也受了不少苦吧?
那一日在集市,本是仗義出頭,后來惹下的與何落陽之戰,也全是自己意氣始然,與她并無多大關系,這死心眼的丫頭怎么這么認死理呢?
這份債,怕是糾纏不清了。
吹完一曲,那程潛見墨塵聽得認真,便向墨塵走了過來,躬身敬道:“莫公子,不曾想您在此處聽著,剛才只是隨便吹奏一曲,獻丑了。”
墨塵示意他坐下,他也不客氣,徑直坐在墨塵左側,與他一同瞧著眼前的溪水,嘆著遠處的星河。熠熠星光,輝煌燦爛,只是不知遠處所寄,是何人物。
“聽你之曲,幽然肅穆,悲情之切,莫過于生死離別,哀訴心腸,此中有何曲折,不知程兄是否愿講?若是愿講,在下倒是個不錯的聽客。”墨塵望著遠處,卻是希望能聽到他曲中所述的故事。
“哪有什么故事,不過都是天涯淪落人的自怨自艾罷了,讓莫公子見笑。”程潛再次拱手:“不過,恩怨情仇,生離死別,哪一件不是曲子?于我而言,看多了這些事,聽多了這些曲子,而自個都要變得多愁善感起來,這天下啊,又不是能人人如意,事事順心的天下,所以我啊,只管吹樂曲,不管他人事,如此方能心安。”
“程兄好大的定力,我卻不行。”墨塵道:“在下心軟,見不得人受苦,見不得人受欺負,若是有天在下有機會時,也愿獻出自己之力,為這天下謀一份安定。”他又長嘆:“只是大勢紛爭,若是平民百姓還好,可偏安于一隅,過著安生日子,但若是一心想要為這天下求些什么,那無數的人心與貧念,足以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如此這般,莫公子仍是想為?”程潛道。
墨塵低頭看著溪水,又想起了閱堂往事,低聲說道:“想與不想,又有什么關系呢?你我皆是這池中之魚,不過隨波逐流罷了,若這天下大勢要我等去死,我等也別無選擇,再說了,在我能自己發聲時,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們,又何曾在意過我的意見與生死?”
程潛在他這番話中,聽出了些別的味道,已明了他之苦衷于理念,拱手說道:“若公子真愿為天下盡一份心力,程某不才,愿與公子一道。”
墨塵望著他,眼神之中甚是感激。
兩人相談甚歡,于這溪邊長談,不知不覺,便是一夜。
收拾好行李后,眾人沒有停留,再次出發。經李三探查,前方大路開始變得崎嶇,此遺跡在深山之內,山中常有野獸時常出沒,越是深入,越是需要小心。
“還有一日就到了,各位加大警惕,如發現野獸,及時呼應,別受了傷才好。”燕子李三極為細心:“不過若是受傷也無礙,我這些許療傷藥,小時練腿經常受傷,因此也習慣了隨身備著。”
墨塵對他點了點頭,表示已經知道。
鐵柱大大咧咧拍了他一下:“俺說李三兄弟,你可別說這話,有俺在,包你們無事,有事俺扛著!”
“鐵兄弟大義!”李三抱拳。
一行人邊走邊聊,不知不覺走了大半天,眼看就到到地圖上的位置了,前方路上,突然傳來一聲驚呼:“快跑,有大蛇,啊!”
幾人相視一眼,皆是一驚,大蛇?前方有前況!
“李三,你速去查探一番,我與張圖鐵柱程潛緊隨其后,若是大蛇有危及他人性命,方便出手,那咱們也可救上一救。”墨塵緊道。
“是,東家。”李三回道。
李三先行趕去,三人也匆匆前行,過了一個轉角,便方現前方有五六個人在往自己這邊跑著,而后面赫然就是他們口中的大蛇。
此蛇立著身子,約莫有六七個人那么高,若是全身怕是更長,身軀足足有百年老樹般粗大,張著血盆大口,足以同時將兩三人一口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