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木楓一向最喜歡被女人推,被踩倒在地也不生氣,只管繼續激怒她:
“再說一遍就再說一遍!我說,你個死陰陽人,一輩子依附別人的勢力狐假虎威,有什么好神氣的!哈哈……”
赤木楓帶著嘲笑的表情,一面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上的塵土。
陰陽人。狐假虎威。一輩子依附別人……
這幾個詞反復出現,像個魔咒一般圍著韓玉墨,反復撕裂著她的頭顱。
她雙手捂著耳朵,表情猙獰。她大喊:
“你們還躲在那里做什么!還不出來幫我把這些人殺光!”
窗外的密林里,頓時涌起震耳欲聾的喊殺聲:
“是!誓死剿滅黑曜星叛徒!”
好家伙,難怪狂風會突然停止,原來這些人早已埋伏在了樹木里,而那些蟬聲,就是已潛伏就位的信號。
門外的廣場上,數十萬甲兵環繞成列,綠星閣的周圍也被甲兵圍滿。
“誓死剿滅黑曜星叛徒!”的喊殺聲此起彼伏,群情激昂。
赤木楓與暮云將后背交給彼此,阿禪也在輪椅上擺好了手勢,準備迎接戰斗。
黑澤宿仍然保持著鞠躬的姿勢,卻不緊不慢地說:
“這里沒有黑曜星叛徒,你們要剿滅誰?”
沉著冷酷的聲音,聽得人渾身起雞皮疙瘩。
阿禪的下半身本麻木無覺,聽到這聲音,也不禁覺腳底發冷。
他的話說得對,這里沒有黑曜星的叛徒。
雖然黑澤宿和赤木楓打傷了蒼鷹署派來的黑衣人,可事先并不知情,只能算是自衛。
他們來到地球,本也是星主授意,目的是打探黑色星珠下落,沒有任何背叛行為,他們只是扔掉了連接器。
阿禪,十萬年前受傷癱瘓,躲在綠星,并沒有做任何對不起黑曜星的事情。
至于暮云,她本就是綠星的臣民,不屬于墨曜星,不存在叛變不叛變。
哪怕暮云出言不遜,但綠星的紫御女王卻一直臣服恭順。
所以,這綠星閣里,的確沒有黑曜星的叛徒。
如果這些甲兵沒有任何憑據就對自己人下殺手,黑澤宿完全可以將他們先斬后奏。這一點,黑曜星所有人都清楚。
蒼鷹署的甲兵本就與黑澤宿并肩作戰多年,對他非常敬畏,聽到他的話,頓時就安靜了下來。
外面有人在喊:“川島君,既然這里沒有黑曜星的叛徒,那我們是不是應該撤了?”
“都撤了吧!撤了!紫御和宮崎牧那邊,你們也別再追了!”赤木楓推開門,立在臺階上。
赤木楓大喊:“大家都記住了,我們是兵,我們南征北討是為了天下一統,造福萬民!不是某些居心叵測的人公報私仇的工具!”
外面的那些甲兵一直以來都是只認軍令不認人,赤木楓這番話,聽來倒是新鮮。
士兵們個個垂下睫毛,似乎也在思考自己作為一名士兵存在的意義。
“大膽!赤木楓,你這是在妖言惑眾!士兵本就是國王的刀,國王想讓他們砍哪里,他們就得砍哪里!”韓玉墨也跟了出來,對赤木楓怒目而視。
赤木楓糾住韓玉墨的耳朵,大喊:
“你們看清楚,這個女人,她是誰?不陰不陽,不男不女,也配指揮你們嗎?”
韓玉墨一把打掉赤木楓的手,右手在臉前揮了揮,變回了男態:
“現在,你們肯聽我的了吧?我川島司,命令你們,殺掉這里所有的人,一個不留!”
甲兵又開始蠢蠢欲動,赤木楓伸出手掌:
“等等!你的帥印呢?拿出來!”
川島司著急了,激動地比劃著:
“我匆匆出來,哪里會隨身攜帶帥印!士兵們,給我殺了他們!”
甲兵卻開始竊竊私語。
“的確是川島君,但是他沒有帥印,我們要不要聽他的?”
“哪有將軍不攜帶帥印的?還是先等等再看吧!”
“對,等等再看,你們認出穿便服的赤木楓和黑澤宿了嗎?我征討綠星的時候曾經見過他們,個個厲害得不得了,得罪了他們,會死得很慘?!?
“赤木楓怎么知道他沒帶帥??!現在看來,這完全是高層在內斗,我們就別摻和了?!?
川島司懸空伸手,吸過來一個士兵,一把就將他的脖子扭斷。
“違抗軍令者,死!”川島司咬牙切齒,冷酷地環視著一排一排的甲兵。
冷風吹得他的聲音像是在顫抖,這顫抖里充滿著肅殺的冷酷。
窗外的蟬聲也似乎受到了這冷酷的干擾,聲音猶如天邊傳來。
在死亡的威脅面前,一切都變得異常嚴肅,像是蒙上了地獄般迷幻的色彩。
幾個甲兵面無表情地走過來,將死者的尸體放在擔架上抬走,行走的時候幾乎不聞腳步聲。
頭頂的日光變得銳利而冷冽,將甲兵的影子投在地上,墨黑墨黑的,有一種詭異的恐怖感。
黑暗森林的士兵死在將領的手上,數十萬年來還是頭一遭。
就連天野冥那么暴虐的君主,也從來不會因為一已私憤而輕易處決黑暗森林的士兵。
因為受到尊重,士兵們都有著至高無上的榮譽感,將死在戰場上視為巨大的榮耀。
但這個士兵,卻死在自己人手里,這絕對是莫大的恥辱。
甲兵們義憤填膺,個個握緊武器,繃著一股子為同袍報仇的血性。
川島司滿手血腥,殺的大都是政敵、文官,大都不會引起嘩所以肆無忌憚,這一次他也是殺順手了。
但逆我者亡這一點,在黑曜星士兵中間不適用。
他們個個都是魔鬼煉獄里廝殺出來的,從小吸食恐懼長大,哪里會怕死。
他們需要的從來不是茍活,而是榮譽和自尊。
川島司的那席威脅的話,更是點燃了士兵們體內的屈辱和憤怒。
若不是川島司在外就代表著君主,剛才的那個倒霉士兵倒下的一瞬間,他們就會一涌而上,滅了川島司。
而現在,這個不知好歹的川島司又出語狂妄,士兵們齊刷刷拔出了劍。
若隊伍有一步向前,就代表了公然反叛天野君,所以,他們還在斟酌,考慮。
赤木楓和黑澤宿自然也能看出這劍拔弩張的情勢,但他們深知黑曜星的穩定關系到九星萬民的福祉,就沒打算煽風點火。
周圍的沉默如頭頂的懸劍,令人不適,蟬聲更是往空氣中增添了焦灼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