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里光線比門前要好，小張銘這時候才看清楚自己的堂兄。

他弓著腰捂著自己的肚子，臉上青一塊紫一塊，薄得能看見膚色的短袖下面，能夠清晰地看見好幾處還在滲血的傷口。

“我幫你熱飯吧。”

他瘸著腿，搖搖晃晃地轉身，往廚房里走，張銘連忙跟上去想要扶住他，卻被對方拒絕，

“不用。”

抗拒的動作與冰冷的語言仿佛在空氣中立起來一堵無形的墻，張銘在上面撞了個結結實實。

他后退一步，深吸一口氣，再一次上前，

“政哥哥，讓我幫你吧。”

然后，一切開始。

…………

“醒了？”

帶著微光的藍紫色從茫然一片的黑暗之中慢慢成形，張銘順著熟悉的聲音看過去，自己的父親就坐在兩步之遙。

身子很沉，腦袋里嗡嗡作響，眼皮重得像是掛著幾十斤。

張銘扶著自己的額頭，想要用手把自己撐起來，肩膀離床的瞬間，立刻在自己的肩膀后感覺到了自己父親堅實有力的溫暖大手，

“慢點。”

“唔……”他緩緩起身，四下看一眼，“媽媽呢？休息了？”

“沒。”

“怎么了？”

張銘意識到語氣的異樣，立刻問道。

“小銘，你需要休息。”

父親用自己一如既往地沉穩聲音說道，眼神堅毅如磐石。

“告訴我。”

張銘伸手去抓父親的手臂，他感覺自己已經使出了全部力量，但眼前的事實告訴他，那只是滑膩而無力的一握。

“宋曉家里著火了，她死在了家里，小鈺兒失蹤，你媽媽也——”

“我媽媽怎么了？”

張銘心臟猛烈一跳，立刻問道。

“我沒事。”

病房門口傳來了曾律師的聲音，張銘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他媽媽一身病人的白衣服，頭上纏著繃帶，身上好幾處包扎，還拄著拐。

但是，就算是這樣，她臉上神氣依然是絲毫不減，修長的柳眉飛揚起來，這拐棍走路的時候咚咚咚地敲在地上，她比以前更威風了。

“小子，上次你那破事我倆不在，這一次可不一樣了，這一次咱們得讓那些家伙看看咱們家不是好惹的！”

“媽……你悠著點……”

張銘有些擔憂地說道。

“放心，”

她順勢坐下在張銘的床邊，張銘都不知道自己的老爹是什么時候退開的，但這兩就是有這種神奇的能力，

“兒子，那天晚上，你看到什么了？”

“那天？”

“我帶你去那個湖邊的那天晚上。”

聽到這話，張銘后腦一陣悶痛，他一瞇眼，之前那個晚上的情景立刻如同親身重歷一樣。

那個晚上，他臨走前，突然有一種奇妙的感覺驅使他突然回頭，而她回頭的瞬間，在那個湖的那一頭，就像一切發生的那個晚上一樣，他看到某些東西。

雖然只是一瞬間，雖然是在晚上，雖然只是遠遠的一瞥，但那毫無疑問，張銘就算是死也不會認錯的東西，就在那個地方，那個夢回千次的影子，幽靈。

“媽媽，我看見了那個人，那個我之前一直說死在了湖里，但是你們又一直找不到的那個人，我的堂兄，張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