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下了一場大雨,塑膠操場不太平整的地方都積起了水,水凼凼里有倒扣的蒼穹。
驟雨初歇的紅日,依然灼目,像課本里描述的高郵咸鴨蛋的蛋黃。
這九月份末的溫度依然是三十多度。
塑料操場上,每個方隊整整齊齊,紋絲不動,畫面就像靜止了一般。直到總教官的哨聲響起,方陣才開始陸陸續續的松懈下來。
帶高一一班的教官是頭一回出來帶學生,也因為一班是尖子班,學生紀律好,他管得沒那么嚴。
顧念慈壓低了軍訓帽的帽檐,陽光在她白嫩的臉頰上留下一道陰影,汗水從鬢角流下,有點癢,她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塑膠操場這邊是開放式的,下課時間有高年級的過來這邊觀望,或者是純粹的路過。
教官攆了一些人,但看熱鬧的源源不斷,后來也就隨他們去了。
剛練了一會兒齊步走,現在練站姿,十指并攏貼在褲縫,抬頭,挺胸,收腹,目視前方。
顧念慈的后背已經濕透了,臉上因為源源不斷的汗液細微的刺痛感一直無法消解。
也因此,眼神有些渙散,這余光一瞟,居然看到一抹熟悉挺拔的身影。
卓野朝著她這邊走過來了。
他過來干什么?
顧念慈不能說話,用眼神示意他別過來,但他好像絲毫沒有收到她的訊息。
“教官,你看這個學妹她好像要倒下去了。”卓野高聲喊,玩世不恭樣兒。
教官不知真假,從方陣的另一頭走過來。
顧念慈剛要說些什么,卓野手疾眼快,用膝蓋輕輕的頂了一下顧念慈的腿窩。
顧念慈沒有防備,差點跪下去,好在卓野從后面一把拎住了她的后衣領。
“快看,站都站不穩了。”
顧念慈側著頭瞪了一眼卓野,不知道他想干什么,那模樣奶兇奶兇的。
“出列,去醫務室。”教官只好發話。
“報告,我送她去。”陳小婭站在顧念慈旁邊。
教官準了,陳小婭扶著顧念慈去醫務室。
走出教官視線所不能及的地方,顧念慈示意陳小婭放開她。
卓野跟在她們身后,見她們停下來了,這才快步上前。
陳小婭一臉姨母笑,適時退場,“你們聊,我去小賣部買根冰棍兒。”
顧念慈把軍訓帽摘了,捂著難受。用手摸了摸被打濕的鬢發,雖然看不到頭頂,但可以想象那粘黏的發絲,肯定跟幾天沒洗頭一樣。
卓野大步過來,穿了件黑T,普普通通的打扮也難掩其身姿挺拔。手上比剛才多了一個塑料袋,鼓鼓囊囊的一包。
顧念慈站在一片濃蔭下,有點慌張的把軍訓帽給戴回去。
“不熱?”卓野長手一揮,骨節分明的手指捏住帽檐把帽子取了下來。
耳邊一絲涼風傳來,是卓野正拿著帽子給她扇風。
“去那邊坐下歇會兒。”
顧念慈跟著他過去。
“紅花油,磕傷碰傷都可以用。清涼油涂在太陽穴會好受一點。這個大水杯,可以裝800毫升。這個是防曬霜。厚鞋墊,放膠鞋里,腳沒那么難受。還有這個……”一大包東西,卓野一樣一樣的給顧念慈說。
顧念慈聽著聽著走了神,卓野離她一拳的距離,他的嘴唇很薄,可能是因為心情好,嘴角一直是往上翹。
他其實真的很好看呀。
“聽清楚沒有?”
“啊?哦哦,清楚了。”
卓野撲哧笑了一聲,“怎么?被哥哥的美色所迷?”
“能不能要點臉?”顧念慈后知后覺的發展,自己說話越來越像卓野了。
顧念慈接過塑料口袋,雜七雜八,東西真的好多,“也就軍訓一周呀,今天都是第二天了。用不完的。”
“沒事兒,你使勁兒用。”卓野摸了摸她的頭。
顧念慈歪頭一躲,“很臟的,全是汗。”
“我又不嫌棄你。”卓野說。
顧念慈覺得不可置信,于是把頭頂對向他,“那你摸。”
誰知卓野還真把大掌附上去揉了揉。
顧念慈無語了。卓野給的那包東西里還涵蓋了濕紙巾,顧念慈只好撕開一包,抽了一張出來。然后把卓野的手拉過來,一根一根的給他擦拭干凈。
顧念慈低下頭的時候眼睛下方被撒上了一小片睫毛的陰影,杏眼睜得大大的,跟做卷子時認真的神情一模一樣。
“顧念慈……”卓野突然喊了一聲。
“嗯?”
“沒事。”卓野撐著頭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