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半晌,二樓雅間也差不多坐滿了人,臺上的小角兒才下了場,頓時,西余閣安靜了,每個人都伸長了脖子,等候著莞梅姑娘的上場。
寂靜了片刻,一旁的樂聲響起,先是優美婉轉笛聲應和著琴聲,臺上也漸漸彌漫起云霧,一位身著粉紅色牡丹馬面裙的姑娘輕紗覆面,手上把著團扇,邁著款款蓮步,走上臺前。
聽她輕聲唱到:“小女云見月,正青春二八……”
講的正是一個將軍的女兒,一家男人為了國家戰死,留下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敵國再次來犯,眼見著國家危難,云見月重拾父親的紅纓槍,女扮男裝,上了戰場,擊敗敵國,成為赫赫有名的云將軍,直到后來國泰民安,再無戰事,世人才知曉,那云將軍竟是個漂亮的女嬌娥。
音樂隨著劇情,時而悲壯時而猛烈,那莞梅也一連換了五六套扮相,無一例外,都讓人感到驚艷。
直到音樂結束,帷幕落下,臺下的看客也遲遲沒能從云見月自刎的結局中出來。
沒錯,世人無法接受云將軍竟然是個女人,敵國也聽說竟然是個女人,再次來犯,云見月想要上戰場,卻被國家否認,直到自己的國家連連敗退,這才讓云見月上了戰場,但是戰士們不肯相信一個女人的指揮,這場仗,失敗了。
世人都怪云見月一個女人非要逞強上戰場,害了國家,而云見月在戰場上,看著伏尸萬里,血流成河,最后悲壯一笑,唱了當初自己出征時百姓唱的送行歌,將紅纓槍狠狠插入大地,就這腳邊的劍,自刎了……
有的人淚流滿面,心疼同情云見月,有的人嘆息戰爭的無情,有的人譏笑劇里可以美化云見月,丑化世人,侮辱男人。
涵意也是眼淚含了淚水。
安錦卿也被震撼到了,劇是她自己寫的,但她沒想到這個莞梅能夠表演到這樣的程度。
完美的演技,配合的天衣無縫的音樂,還有宏大的場景……
安錦卿很好奇,是怎樣一位莞梅姑娘。
涵意擦了擦眼淚:“世俗人自己逼死了自己的救贖罷了。”
安錦卿笑了笑,一千位看客能看出一千種人生。
戲散了場,看客也熙熙攘攘著散去。
安錦卿向著后臺走去,被以為跑堂攔下:“這位小姐,戲散場了,明日再來吧!”
“麻煩帶我見見莞梅姑娘。”安錦卿拿出西余閣閣主的腰牌。
上好的玉料,雕做花好月圓的模樣,中間寫著“西余”。
那跑堂臉色變了變,將安錦卿迎進后臺的一間房,上了茶:“您稍等,莞梅姐姐馬上就來。”
等了一炷香的時間,安錦卿四周打量,發現這西余閣怎么也不是窮的樣子,怎么就虧空呢?正想著,就見那莞梅身穿一身艷麗的大紅色來了。
卸了臺上的濃妝,美人真面得以一見。
上挑的狐貍眼,高挺的鼻梁,嫣紅的豐唇,白凈的鵝蛋臉……單論皮相,卻是勝于弄琴和撫畫。
因為安錦卿和涵意都帶著椎帽,莞梅只能看見身形,是兩個單薄的小姐。
款款走來,勾唇:“莞梅見過東家。”
安錦卿虛扶一下。
莞梅和弄琴撫畫不同,她是西余閣開張兩個多月后,主動找了張灣,學習話劇,后來分部開張,莞梅也是主動請纓來了。
“莞梅姑娘可真是生了一副好面孔,張灣眼光不錯。”
莞梅微笑:“東家過獎了。”
安錦卿直接切入主題。
“你也知道,我許久未打理過西余閣,許多事情不熟悉,只能看看賬本,我方才見著,今夜生意不錯,怎么就會月月虧空呢?”
“莞梅為東家算筆賬。”
安錦卿做了個請的手勢。
“東家應該也了解了西余閣的物價,一個人最多也就兩百文不到,一天下來,生意好時,西余閣入賬幾兩銀子。但是,閣里人多,都是要吃飯要銀錢的,房租要錢,唱戲也要錢……”
“東家,莞梅有一言。”
“你講。”
“唱戲是娛樂,但現在,能娛樂起的人家不多,西余閣開在平民街里,來來往往的都是平頭百姓,收費高了沒人看,低了只能虧本。”
安錦卿明白了:“所以,你的意思是開在這兒,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賺錢的。”
莞梅點點頭。
不得不說,她是一個很有頭腦的女人,安錦卿起先并沒有想到,汴水城經濟不比京城,平民區消費得起戲劇的人不多。
正如剛才,來看戲的人雖多,但大多都是十幾文錢走個過場,算不得數,賺不到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