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邈聽著弦樂,思緒游離。說不清從什么時候開始,自己在這里愈發安心了。位居淮國第二將軍,云邈不懼于戰場廝殺,卻在如今的官場上難行寸步。自七年前淮國君朝更迭伊始,云邈就被調離淮里,安穩邊境。削弱老臣舊將是帝王手段,況且云邈一屬本生長于云國。舊年情義,淮王并不想政事風云波及于他,他明白,他順從。如今一是各國蠢蠢欲動,想是淮王也有了用他的地方;再者,陽淮將軍隕落,淮陽急需軍中有威望的將領穩權,他便是不二人選。于是,他便于上月領命回都,接下了第一將軍的紫英槍。陽淮,被賜與御都之名的昔日好友,本該是前途無量的家伙,而這個家伙又正好是云邈在淮都唯一的交情。想到這里云邈更是悲從中來,只好繼續灌酒入喉。
臺上又是熟悉的琵琶行,云邈的思緒也跟著落了玉盤。他抬手招呼了小二,例行賞賜音者的貫錢落入小二盤中。
“客官賞臉,瑯姑娘說不讓再收您的賞銀了。”小二仍然端著賞銀的盤子,低著頭。
“拿著,不要再說。”云邈嘬著酒,一直到曲閉了,才發現剛才的小二還在一旁,弓著身子,姿態似乎已經僵了。
“貴人……打擾到貴人聽曲兒了,小的不是。瑯姑娘說無論如何再不能收了。這月已經……”
“交給掌柜吧,就說是瑯姑娘孝敬的。”云邈轉了轉酒壺,已經空了,“再上一壺,去吧。”小二頓了頓,隨即完整的作了一揖“多謝,您是好人。”便笑盈盈地離開了。這小二看起來也不過十來歲,不及弱冠的模樣,衣服看起來有些小了,瘦小的手臂和腳踝露在外面。云邈看著小二此時如小鹿蹦跳的背影,笑了笑。
人間最令人愉悅的,是別人的愉悅,這城里最該愉悅的,本該是這些百姓。云邈品了口云木膏,清香四溢,酒便醒了一半,他皺了皺眉,放下了。
“可是這云木膏不合客家的胃口?”女聲悠悠揚揚,像是能隨風跑得很快。
女子將手中的托盤放在桌上,為云邈斟了酒。“云木膏,最是解酒。客家不喜歡甜的?”
“醒了沒什么好的。”云邈將身子端正,“姑娘的曲子很好聽。”
“我知道。”女子揚著臉笑了,“憑這個本事,得了不少富貴呢。”她將云邈的賞銀放在桌上,“客家費心了。掌柜收了錢,也不會待我更好的。戲子爭寵,于他無害。我們臺下的打鬧,在他看來不過是玩笑,并不會妨礙在臺上的賺得銀錢。”
云邈眉頭皺得更深了,“打鬧?他們分明是把人往死了逼。有的屈辱是忍不到頭的,你不能任由他們把你踩得越來越低,這些豺狼是不知道黑暗有多深的。”云邈把銀兩又推了過去,再加了一錠,“同在一個臺上唱曲子,卻是如此的無情。‘’
“無妨的,客家不用替我不平。”女子搖搖頭,臉上還是笑意盈盈,她正要把銀兩再推回,卻被摁住了手。是剛剛的小二,“瑯姐姐,拿著吧,我們得去給你買藥了。”小二回頭抓住云邈的衣袖,跪地,低聲急切地哀求“客官是好人,帶姐姐走吧,再留在這里,不被打死也要被辱死了!”淚水從少年人倔強的雙眼里撲簌簌往下掉。
“雙兒!不可!”女子將少年拉到身后,抱歉地看向云邈。
少年眼中布滿了恐懼和憤恨,雙手止不住地顫抖。看來事情遠比云邈看到的糟糕。前些天聽戲來時,西語樓開得晚了些。里面似乎有人起了爭執,亂糟糟的。外面聚集的觀客有不耐煩的紈绔,直接讓手下撞開了大門。門只是閂住,很快被撞開了。門開了,只看到當時還躺在地上的小二趕忙踉踉蹌蹌爬起來,擋在一個女子面前。女子穿著被剪得破破爛爛的戲服,癱坐在地上,表情痛苦。小二手臂上透出觸目驚心的傷口,大概是被剪刀劃的。
“大家稍安勿躁,稍安勿躁。片刻就好!”掌柜的回頭咒罵了幾句,喊了人來將女子帶走,趕忙收拾了地面便迎客了。這事很快就在熙攘的人群中散干凈了。
云邈想到這件事,又看了看眼前的笑臉人,覺得今天的酒有些烈了,讓人喉頭發熱。他看著女子,問:“你可愿跟我走?”
女子還是笑著,毫無猶豫:“好。”但這份笑跟剛剛的,有什么不一樣了。讓人看著不覺開心,反而有哀。
“好,你去收拾細軟,我這就去同掌柜說。一會兒,去接你。”云邈起身,又低頭道:“把這個孩子帶上,我也要了。”他彎腰,伸手,將兩人扶起,隨即摸了摸少年的頭,“好孩子。”
衣袖被拉住了,“我同你一道去,沒什么可收拾的。”女子拍拍膝蓋,另一只手牽過少年。
“瑯姐姐,我也能一起走?”少年欣喜,等待一個確認。“嗯,一起走。”女子點頭。
少年蹦到了前面,帶他們穿過臺前的喧鬧人群,穿過觀戲的長廊,來到一處精美的院落,門頭的木雕,像是新做的,百鳥圖,好手筆。
“夫人,我們有事說。”少年上前輕輕敲門,門旋即開了。丫鬟將少年攔住,“你能有什么事?夫人說了,不會給白瑯配藥的,她一個不入流的戲子,不用麻煩。”
“煩請引我見掌柜,我是來帶這二位離開的。”云邈在后面說道。
“云將軍,您要贖人只會一聲便是,用不著去尋掌柜。”屋里走出一位貴相夫人,大約也是學戲曲出生,舉手投足間便千回百轉。“這里比她俊俏的,比她唱的好的可還多,將軍可要再挑挑?非要她不可,也挑幾個像樣兒的湊個班子,我怕她獨個去,煞了將軍雅興。”貴夫人邊說邊將云邈請進門,著人上了茶果。
“不必了。我覺得她很好。我不比這城中文人才子好才,這一個便足矣。請夫人開價吧。”云邈看了看桌上雕得花一般的云酥,皺了眉。
“既如此,得將軍所愿。此女藝拙,脾性不佳,將軍擔待。”夫人還想再勸,看到云邈皺眉,不再說了,差人拿了身契。
被攔在門外的二人,正在靜靜等候著自己的命運。已經入冬了,二人一個穿著戲服,一個穿著已經短了的麻布衣服,凍得有些暈乎。“瑯姐姐,我聽到夫人喊他將軍。可我并未聽過淮里有新的將軍上任啊。”少年撓頭,不解,“嗨,管他是哪個偏僻處的守山將軍,總之不待在這比什么都好!”
“二位久等了,外面很冷,我們走吧。”云邈看到少年被凍紫的腳踝,皺眉,脫下自己的披衣給少年圍上,又脫下毛領子給了女子。“不用。”女子推回。“我可不是什么不禁風守山將軍,這點天氣還凍不到。另外,我叫云邈。”少年趕緊將披衣也給自家姐姐套上。
“我叫白雙,我姐姐叫白瑯。對不起,云將軍,您可不是守山將軍,是守國將軍!”少年的眼里是向往,是敬佩,還有些不把自己當外人的驕傲。
“好雙兒,想習武嗎?我覺得你是個好苗子。”云邈也很好奇,自己跟他們在一起時,為什么連說話也變得愉悅。
或許,愉悅也可以是自己的,從心里來,無盡無絕。
淮里
守云府
“雙兒,過來歇會兒。這可是從淮南來的果子,過來。”白瑯端著果子,站在屋檐下。云淮的冬天很長,雪天到來之后愈發冷了,光是出了屋就覺刺骨寒。
“不行瑯姐姐,今天的馬步還沒有扎夠,會挨將軍罵的。你快進屋,外面冷。”白雙應到。看到他有模有樣的認真樣,白瑯不禁莞爾。屋里被炭火烤得很暖,吃著手里的果子,不禁想,如果不是將軍,她大概又要被剪爛戲服扔到雪地里,或是像上次一樣扔到眾人前了。將軍教她要保護自己,要守護自己的心,她再也不會被別人欺負。不用再在陰溝里打滾,步履蹣跚。
七年前,淮換了新的王,許多舊臣被放逐,被扔進牢獄,被奪了頭顱。新王仁慈,不連坐,不誅族。可是沒了頂梁柱,一幫婦孺幼兒,他們又能逃到哪里呢,沒有人敢向舊人施以援手,何況,她的母親是不起眼的妾。不過也許正因為是妾,無人問津,旁人眼里不過是幾個可憐蟲。母親帶著他們來到西語樓,這座戲樓魚龍混雜,可以供她們蜷縮在角落,活著。
待三年光景,她長成十歲,母親成了西語樓最好的歌姬。猶抱琵琶半遮面,未成曲調先有情。西語樓的掌柜待母親很好,分最好的院落給他們住。她跟著母親學琵琶,跟著母親唱婉轉多情,唱細雨綿綿。常有文人或是顯貴來請母親去宴席獻曲,母親有求必應,不曾懈怠。去的多了,見的人也多了,終是有人認出了母親。一石激起千層浪,如此時節,大家多敏感,最講究不過清白。母親被撕爛了戲服,扔在郊外的雪地里。西語樓的掌柜,說母親不干凈,丟了他的臉,不回來也罷。紛飛的雪天,最寒冷的,是一個母親的心,她知道自己活著必定會讓自己的孩子同自己一起走向冰冷的棺木,人們不會容納舊人。她死在了那片雪地里,大雪會覆蓋她,愿一切被今日的風雪掩埋。
白瑯無處可去,央求掌柜留下她和弟弟,她說她可以代母親去彈唱。掌柜終是讓她們留下了。就算是沒有人愿意同她說話,就算是一同長大的玩伴也避而遠之,她也沒有皺過眉。再大些,她便到了能上臺的年紀,同母親一樣,受人喜愛。聽客不知她是誰,西語樓的人卻知道,掌柜不許樓里的人提起,他們就變著法的羞辱她,打罵她,見她不還手,就更加變本加厲。
“云將軍,將軍怎么不進門,外面多冷啊。”看到云邈杵在房門前,白雙飛一般地跑過來,拉著他就往里走。小小的手掌被凍得冰涼,臉也通紅,一進門便迫不及待蹲到了火盆邊,逐漸瞇起了眼睛,活像一只小貓咪。
“今日的功課完成了嗎?”云邈也蹲到了火爐邊,伸手,炭火很快就暖了身子。
“完成了完成了,不信問瑯姐姐,她作證的!”兩人齊刷刷看向了白瑯。“完成了,為了功課,可是都不肯來吃果子呢。”白瑯表情認真,三個人不約而同的笑出了聲。“那明天稍作休息罷。”云邈說“我帶你們去大音寺,踏雪尋梅。”
“真的?”白雙一躍而起,“將軍明天空閑了?”這幾日云邈不在家,沒人陪他習武逗趣,憋壞了。
“真的。我們明天去大音寺接你的新朋友,你們年紀相仿,一定志趣相投。”云邈說罷起身,走到白瑯身旁,“是故人。不必擔心他與你們不和。”
“好,明日一早我們就去!帶上這個果子,他一定會喜歡的。”白雙指了指塞到嘴里的甜果子。
云邈很慶幸,過去的遭遇似乎正在這孩子心頭散開,也慶幸他們堅強,等到了他。至于白瑯,也許還需時日,但他愿意等,等風雪在她心里停下,等她月明風清。
冬日的清晨開始是厚霧,白雪壓枝。今天是個晴朗天,云邈獨立馬車前,在等。
“將軍!我們要出行,雪也極聽話,今日不下了呢。”白雙走在前面,牽著走在后面的白瑯。少年人的笑,是雪日里最溫暖的太陽。今日的白襖,襯得白瑯眉目有些冷清,紅紅的鼻尖,卻如此可愛。云邈伸手,落在白瑯頭上,“冷不冷?我差人備了手爐在車上。”他踏上馬車,再朝兩個人伸手。
馬車吱吱呀呀,有雪從枝頭簌簌劃落,清晨的淮市,已經不冷清了。人們在掃凈自家門口的雪,商販們開始了叫賣,豆粥的熱氣格外顯眼。“哇,好久沒有逛過市集了,瑯姐姐,過些日子我們帶著新朋友,好好逛一逛吧。”白雙探著腦袋,朝一棵杏樹下的孩童咧嘴,孩子們也朝他咧嘴。出了城外,白雙仍不肯乖乖坐好,探頭伸手去抓長到路邊的樹枝,一團雪被他拉了下來,正正砸在他腦袋上,“哎呀!有雪怪!”嚇得他縮回了頭。白瑯無奈,用帕子替他擦干,嗔怪他調皮。“將軍,我們今日要去接的人,他叫什么名字?”白雙這回老實了,乖乖坐在云邈身邊。“姓云,名雋永。明年該是弱冠的年歲了。”云邈摸了摸白雙腰間鼓鼓囊囊的袋子,是甜果子。白雙于是摸出兩個果子,塞到他手里,他搖搖頭,扔到白瑯懷里,白瑯也從自己的袖袋里掏出果子,拿在手里晃了晃。“這果子很好吃,比我吃過的所有果子都甜。”白瑯拿起果子放到嘴里,腮幫鼓鼓。“你們喜歡吃,叫人明年再拿便是。這只是淮南尋常的楊梅果。”云邈指了指白瑯的袖口“你的衣袖,大概是洗不凈了。”白雙拉起姐姐的手查看,袖袋到袖口,被楊梅果染成了紫紅色。“哈哈哈哈,用姐姐你的袖子和和水,可以用來畫藤花圖。”白瑯的臉募地紅了,將衣袖往身后藏。“反正你們的衣服是我胡亂挑的,過些天逛市集多挑些自己喜歡的便是了。”云邈笑意正濃。“我不是因為不喜歡才弄臟衣袖的,衣裳很好看,我很喜歡。”白瑯急急擺手。簾子外傳來了車夫爽朗的笑聲,“姑娘該喜歡,將軍可是挑了許久呢。”“王真!”云邈壓低了嗓音,“好好趕你的馬!”王真本是云邈兒時的書童,兩人一般長大,云邈一直將他留在身邊,如影隨形。“將軍,我們就到啦。”王真放慢了馬車,過了一會兒,馬車停了。
林間是比城中要冷許多的,兩邊竹林高大,一路上并沒有許多雪。大音寺是國寺,就在城郊不遠處,來路并不陡峭,是許多往來行腳商及游客歇息滯留之處。他們在這里盤點貨物,做進城準備。寺內香火不斷,人來人往。清晨的寺廟最熱鬧。王真帶一行人走到一處別院,一邊進院一邊喊“雋永,將軍來接你了。”
院子里的少年回頭,手里捏著一本佛經。梳著高高的學士髻,眼神清亮。“云哥哥!”少年快步走過來,“你終于來接我了。”白雙愣在原地,打量這眼前比自己高出一肩的少年,明明只比自己大一歲,怎的這么大個!而且,他叫將軍云哥哥?
“雋永,別來無恙。”云邈從懷里拿出一本冊子,遞給了雋永,“禮物。”雋永接過冊子,眼神又亮了幾分,“我就知道云哥哥最守信,是《外陸別冊》!”雋永抬頭,這才注意到院子里還站著別的兩個人,走過去作了一揖,“雋永怠慢,方才未注意到二位……”“我叫白雙,這是我姐姐白瑯。”白雙摘下腰間的袋子,遞給雋永,“給你的!”雋永接過,拿出一顆塞到嘴里,又拿出一顆給白雙,“真甜呀,今年的楊梅果格外甜呢。”他還知道楊梅果?白雙低了低頭,手指纏繞在一起。
“我聽王真說,你們是云哥哥接回來的。都是被接回來的人,今后可就得患難與共了!”雋永掰開白雙的手,將自己的手放在他手里,握住。兩個少年郎看著對方,噗嗤笑了。雋永又抬頭看著白瑯“瑯姐姐,果然比王真說的還漂亮呢。聽說彈得一手好琵琶,有空也彈給我聽吧。”白瑯背著手,點頭“你既喜歡,回去便彈給你聽。”“姐姐笑起來真比枝頭的紅梅奪彩。”雋永指了指院落里的梅樹。
“行啦,你小子。”云邈拍了拍雋永的腦袋,‘’快去收拾你的東西,我們該走了。‘’雋永聽罷拉著白雙進了屋。返程路上兩個少年似乎有說不完的話,白雙看雋永的眼神越來越放松,越來越崇拜,恨不得自己是他的親弟弟才好。
白瑯和云邈對坐著,看著兩個少年,似乎看到了自己年少時的光景。年少的云邈,跟著父親去戰場,白雪皚皚的戰場,總是被鮮血染得如同遍地開滿紅梅,那一片片尸體,便是這棵梅樹的枝干。沒有花香,辛辣刺鼻。雋永是陽淮的堂弟,父親是舊將,因著不主戰云,又有新朝勢力從中挑撥,被判心懷歧義,秋季下獄。之后雋永的母親便帶著他投奔了陽淮,戰場無情,陽淮沒有回來。昔日好友,卻再也無他。
淮王都,淮里
王城內
近日有云的使者來訪,淮王悅。云用萬尤絕學求和,淮王得此,雖然心中有憤,卻也許了和平。云邈望著使者時,只覺痛心疾首,他恨云紆狡詐,恨淮王無動于衷,也恨自己沒能陪好友共戰沙場。可是他也懂得戰場本就風云變幻,所行之人不能許下歸途。只是戰爭,不會在這里停止。淮國既已接受了萬尤絕學,勢必會成為眾矢之的。
“關于萬尤絕學入淮,眾卿可有良策?”淮王問道。
“若淮王不棄,在下不才,愿獻一策。”所言之人低著頭,看不清神情。
是云國使者,名諱不曾聽聞。使者仍然端著剛剛獻出萬尤絕學的禮臺,端莊跪地,看起來不過二十的年歲。
“說。”淮王并未抬眸看使者。
“既來之則安之,萬尤絕學既已歸云,則應盡快用之。一來強國勢,二來懾外敵。不僅要用,還要用得人盡皆知,不為一人獨享,應廣培賢士。”使者言語真切。
“云國這是要我先身試行?”淮王反問,不怒自威。
“如今局勢,先人一步,不為壞事。況淮王,一向胸襟寬廣,處事光明,如此坦蕩之策,才配得淮王威名。我云之云玗,三載與淮陽淮將軍朝暮相爭,為敵為師,亦為友,淮國氣度,已有領略,萬尤絕學,愿贈知己。”
“云玗?哼,云國的主,竟是一個臣子做得的。”
“我王亦深知與淮為敵實是下下策,愿以絕學表心意,我王之意,余年皆與淮結好。”
“既如此,云國打下的邊城就送為云國,我淮國也不虧待了云。眾卿可有異議。”這個時節少一個敵人不為壞事,淮王等待細聲商討的臣子們回應。
“那么,云邈,邊城交接諸多事宜,由你去辦。議和殿,負責結盟事宜,用人調度不必事事稟報。”
“臣領旨。”臣子們領了責。
在朝堂,云邈久違地聽到自己的名字,交接之事,說小不小,說大不大,正適合作為他重返朝堂的開篇。下了朝,他便徑直朝家走。皇城內不覺初冬,出了皇城門,才能清楚地感覺到雨雪嚴寒,想著家里有人等著,覺得路途也有了盼頭。
“云哥哥!”從街口蹦出個少年郎,一頭埋進了云邈懷里。白雙手里抓著熱騰騰的烤餅,往云邈眼前遞了遞,看著笑意盈盈的少年,云邈心頭都是熱的。這個年紀,正應是歡笑打鬧的天真孩童最快樂的年紀。
“雙兒,怎么穿這么少就出來了?”云邈脫下自己的披肩正要給白雙穿上,白雙卻抓住他的手,把他帶進了一家織錦鋪。
“瑯姐姐,你看,我就說云哥哥該下朝了吧?我就在街口等了一會兒就等到啦。”
白瑯停下挑選織布的手,臉上的欣喜有少女獨特的清甜,“聽說店里來了新樣式,我來挑一些,回去給你們做新衣。”
店老板看了看場面,連忙介紹起布料,手里不停地拿了布匹往云邈手里塞,不一會便再也塞不下了,只好做罷。
云邈抱著布匹,手臂上還掛著個少年郎,耳邊是少女明媚的笑語,就這樣一路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