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靜聞言并未馬上回答，而是給她倒了杯茶水，又找小斯要了兩份糕點慢慢吃著。莫約過了小半刻鐘一個穿著紅色連衣裙的女人在一群人的簇擁下進了來。
由于她們在二樓，那女子又是低著頭，顧長笙看不見那女子的容貌，但是那極肩的卷發卻是透著一絲精致意味。
“那是朱副將的女兒，朱橙韻。”胡靜突然開口說了句。
顧長笙聞言又低頭朝那女子看去，便見那小斯十分恭敬的將她引到了主位上，見狀便明白了一切。
“雖說她只是一個女子，但耐不住她是朱副將唯一的女兒。前不久才從英國回來，時隔幾年再見，自然多少寵的些。”
胡靜說完喝了口茶，裊裊霧氣有些迷亂了她的目光。
“哦。”
顧長笙聞言好似并不感興趣，答了一聲后便低頭擺弄著相機。正是試拍時，那鏡頭中看到的竟然是那位突然朝她們看來的朱橙韻。
小巧的瓜子臉，五官倒不是十分精致，頂多算得上清秀，但是通身氣派卻并不是她特意呈現出的小家碧玉，反而帶著一股子殺伐決斷的冷冽。
顧長笙有些僵硬的放下手中的相機，抬頭便看入了那雙微微帶著些許不屑的眼中。
朱橙韻看了顧長笙幾眼便轉了頭，原是戲開唱了。
顧長笙這次到是沒睡著，雖說不上多少認真，但是那往日里一聽到戲就打架的眼皮今日卻格外的和諧，只是愣愣的盯著臺上的人。
胡靜的目光在顧長笙臉上停留了半響，拿起桌上的糕點吃了口，便見顧長笙一臉激動的拿了相機對著臺上‘咔咔’的拍著。
“咳咳咳！”胡靜見狀被驚的一嗆，連忙一臉心疼的搶過相機，臉上防賊似得看著顧長笙，“膠片不要錢？！你知不知道多貴啊？！我的姑奶奶，我找你來是拍照的，不是來送我上路的！”
“我……”
“不許動！”
顧長笙想稍稍為自己辯解一下，而胡靜顯然并不想給她這個機會，只是低著頭心疼的看了看相機，“不準拍了！你的技術我相信，要不是看著還行，我鐵定把你從這樓上給扔下去！不過我也要等照片洗出來看了，才決定到底要不要真的扔你下去。”
顧長笙看著胡靜滿臉肉疼的表情心中有些歉意，連忙給胡靜倒了杯水，討好道：“對不起嘛！這……我……”
“行！你不用解釋！見色忘友這個詞，我還是略懂的！”胡靜故作生氣道。
“嘿嘿。”顧長笙聞言吐了吐舌頭，尷尬的笑了笑，稍稍低頭將目光投向那臺上的人。
玉釵銀簪、錦袍繡裙，窈窕身姿，一盼一顧之中，一笑一顰之間，便是滿目風情萬種女嬌娥，誰又知那方衣裙之下是位男兒郎。
水伊月從來都是這般，戲里戲外，臺上臺下，他總是不同，像是兩個人一般。
水袖飄舞，裙擺隨風，笑意盈盈間便已是日落西山，暖色的夕陽在臺上撒下一片橙色的光。水伊月立于其上，神色帶著微不可見的冰冷，目光淡淡的看向臺下那位鼓掌的女子。
“水先生唱的很好，不愧是紅依鳳的臺柱子！”
水伊月聽了不知是臉上的妝容太重，還是他本就不甚在意，總之在顧長笙看來，神色并無任何波動。
“朱小姐廖贊了。”說完便朝朱橙韻微微彎了彎腰，“戲唱完了，天兒也晚了，朱小姐慢走，小生告退。”
水伊月說完便真的走了，顧長笙好似察覺到了兩人之間有什么事，但是卻又不知道該怎么說。反而是一旁的胡靜十分贊賞的看著水伊月消失的方向，微微感嘆道：“這鎮子里恐怕也就水伊月敢這樣對這位朱小姐了。”
顧長笙聞言沒說話，起身道了一句：“你在這兒等我一會兒。”
交代完便‘噠噠’的下了樓，樓閣亭榭，紅樓依舊寧靜而美麗。
顧長笙算得上輕車熟路的翻進了水伊月的地方，等上了樓時，水伊月臉上的濃墨重彩已經沒了，正換著衣服。
顧長笙冒冒失失的推開門，見著的便是水伊月衣衫半褪的這一幕。與平日里穿著衣服的他十分不同，穿衣的他，看起來纖瘦極了，而如今……顧長笙的目光停留在某人線條分明的腹肌上，默默地紅了臉。
水伊月聞聲轉過了頭，原本臉上的溫怒在觸及到滿臉通紅的顧長笙時變成了些許驚訝，而后便緩緩的扣著扣子，隨便打趣道：“顧姑娘對在下的身材可還滿意？”
“嗯……”沒回神的顧長笙聞言條件反射的回了一句，等回過神發現水伊月正滿臉打趣的看著她時，腦袋里便只剩了懊惱。
美色誤人，果然不管男人女人都一樣！顧長笙覺得自己腦袋瓜子有些疼。
“哈哈哈！”水伊月沒忍住笑出了聲，幾個步子間便將顧長笙給拉了進來，順便伸手在她臉上半落不落的胡子上扯了一把。
顧長笙吃痛的驚叫了一聲，水伊月到是看著她頗為有趣。
“這……你就是這樣混進來的？”說著有些嫌棄的看了眼手上扯下來的胡子，“太假了，明眼人……不！應該是只要不瞎的人，一眼便可得出來！”
說著還拿了面日常用來上裝的鏡子照著給自己貼了上去，還拿了支筆給自己添了幾道皺紋。完事后便轉頭看著顧長笙，“看，我這技術是不是比你好？”
落日的余暉透著木窗照在他身上，滿身的光亮不及他眸中半分的神采奕奕。顧長笙伸手輕輕的撫上水伊月的臉，撫過那臉上足以以假亂真的皺紋，目中帶著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奢望。
歲月靜好，如此這般，這便是水伊月老去了的模樣？不知她是不是今生有幸，可以真真正正的看到？
顧長笙看的入了神，便未看見水伊月在她的手觸及他的臉時目光中透著的柔和，以及一絲隱藏著、掙扎著的痛苦，直到——
“嘎子——”
“依月……”女人的聲音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