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

被冰雪覆蓋的原野之上，稀稀疏疏地分布著幾顆晶瑩剔透的樹木。

平原被周圍幾座冰山所包圍，我身處在霧蒙蒙的世界，卻依然可以清楚地察覺到身邊的事物。

寒風從天空中刺下，射出一片片寒冷的雪花，呼嘯過我的耳邊。

我站在一顆冰樹下，環顧著整個世界。

耳邊突然響起了悠長的音樂，回蕩在平原之上，山巔之間。身處無人的冰雪世界，響起這種音樂，讓人感到有些許詭異。

但更多的，是讓人感到清醒與迷茫。

我在原野上行走，在這個世界里漫步著。

沒有目標，單純享受著寒冷與孤寂。

悠長而又空靈音樂再次響起，帶來的卻不是詭異，而是一種引導。遠方的山腰上，出現了一間木屋。

我不知道是什么讓我的視力，變得如此之好。但是我知道，我一定要前往這間木屋。

我一步一步，向木屋所在的那座山走去。不知走了多久，但還是感覺距離那座山很遠。

草原上的積雪，沒過了我的腳踝。大雪還在下著，我繼續向山邊走。積雪越來越厚，沒過了我的小腿，進而沒過我的下半身。

我從雪中把自己拔出來，踩在很高的積雪上。沒想到這些積雪，并沒有松軟的感覺，而是質地結實。

我在積雪之上，繼續向木屋跑去。由于積雪的緣故，我與木屋的高度差變小了。

暴雪還在下，雪還在積累，我重復著上述的過程，不斷縮小著與木屋的高差。

不知道重復了有多少次，我和木屋終于處在了同一個平面上。并且，我感覺木屋近在咫尺。

滿懷欣喜，向木屋跑去。腳底的積雪逐漸化為泥土，世界里所有的迷霧都消散開來。

耳邊的音樂逐漸歡快，惡劣的天氣都停止了下來。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我馬上就要到達木屋了。我經過的地方，被我踩過的地方，都生長出了青草與花朵，誕生出了蜜蜂與蝴蝶。

這些植被與小生物，迅速繁衍與擴散，遍布了整個山谷，充滿了整個世界。

當我到達小木屋時，整個世界早已是鳥語花香。

溫暖。

我走到木屋前，木屋的煙囪，徐徐生起了炊煙。

是誰生活在這種山谷里呢？

我正打算去開門，但門卻提前一步被打開了。從屋子里，走出了一個俊朗的少年。

“趙雨欣，你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呢？”

我先是愣了一下，少年打量了我幾眼，便接著開口說道。

“還有，你的裙子上怎么都是泥巴，而且都濕了。就算買不到菜，也不能這么急啊。來，你先進屋換件衣服吧。”

這個少年正要把我推進屋，我看向他。

“等等，話說你是誰啊，怎么知道我叫趙雨欣的？”

少年驚愕了一下，但神情又馬上平靜了下來。

“我是蘇云啊，你的夫君，咱們前年剛成了親啊。”

“蘇云？”

我看向少年的臉，仔細想了一下，才想起他是蘇云。

“蘇云，好久不見，你的臉，我都記不太清了呢......”

“啊，最近娘子的記性，不怎么好呢。”

“我什么時候嫁給他了......”

我小聲嘟囔著，進入了木屋，關上了門，把蘇云關在了門外。

正當我關上門，看向屋內的那一瞬間。狹小的小木屋，瞬間變成了雄偉的中式宮殿，而我正坐在正中的龍椅上。

“我這是變成女帝了嗎......”

空曠的宮殿里，只有我一人。我穿著龍袍，慢步走出了宮殿。抬起頭，是金色的龍形祥云。

“好奇怪啊......”

身邊的宮殿瞬間變成了雪花，被風吹到了天空之中，而我，又回到了最初的起點。

寒冷的，雪花的世界。

但是這次，我將不再孤獨......因為，在我的右手邊，是一個陪伴著我的小男孩。

“媽媽，咱們去找爸爸吧！”

“媽媽？爸爸？”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一陣寒風刮過，小男孩也化作冰雪，消失在天空中。

“病人心率正常，也有穩定的腦波了......”

“病人生命體征正常，但不要放松監視！”

剛剛醒來的我，疲憊地睜開了雙眼，這好像不是正常的病房......這好像是重癥監護室吧......

我不知道現在的時間，也不知道外圍的環境。

周圍沒有親屬陪同，只有醫生和護士，在我的身邊。

“病人醒了，喏，在看著我們。”

我正想扭頭看向醫生和護士，就被醫生制止了。

“雖然你恢復的比較快，但還是很虛弱，你只管躺著休息就行了，別亂動。至于食物和上廁所，不要擔心，我們有護士，二十四小時陪在你身邊，為你提供服務。”

我弱弱地點了點頭，就繼續閉上眼睛休息了。閉上眼睛之后，我便很快的睡著了。

不知道是從黑夜睡到了白天，還是從白天睡到另一個白天。

當我醒來時，我聽到醫生說，今天下午，我大概就可以轉入普通病房了。

轉入普通病房之后，就可以見到父母了呢，想想也有些開心。

這次我進入了重癥監護室，應該是病情惡化了吧。

不知道我是什么時候暈倒的，也不知道我昏迷了幾天。但我知道，我現在是一名高三的學生，正在努力地備戰高考。

看現在的情況，我感覺，我的身體可能不允許我參加高考了。八年級的時候，醫生說我還有四到五年的壽命，而到了現在，大概還有零到一年的壽命了吧......

現在應該是病情最惡化的時期，我有可能離不開醫院了吧。看來，真的不能參加高考了呢。

蘇云他，應該在緊張的備考之中吧。今年是二零零七年，祝愿蘇云今年高考順利哦！

現在是二零零七年幾月來著？好像是一月，好像還是月底呢。對，高三的上學期快要結束了。我好像還沒有參加期末考試呢，就進醫院了。

我一個人躺在床上，不知道躺了有多少個小時。在這幾個小時里，我一直在想我的學業和病情，看來因為這個病，我無法好好上學了呢。

“轉入一號普通病房，動作慢一些。”

下床后，我自己還不能熟練地獨立行走，我躺在另一張病床上，醫生把我推過去的。

“咱閨女出來了。”

在我進入普通病房的那一瞬間，我呼吸到了比ICU內更加流暢的空氣。

我在病床上躺好后，醫生囑咐了父母幾句便離開了。

我透過窗戶，看向窗外，窗外的世界，飄落著茫茫大雪。

這窗外的景色，真的是有夢中的樣子呢。

我自己坐了起來，欣賞著窗外的雪景。

“做了一個夢，一個晶瑩剔透的夢，一個飄渺卻又永恒的夢。如清風般輕聲的話語，在高空呼喚著我。”

這句話，突然出現在了我的腦海當中。這不像是我所說的話，感覺像是在哪里看到的，這句話，好像很適應現在的情景呢。

“女兒，給，削好的蘋果。”

“啊，謝謝媽。”

我拿起蘋果，啃了一口。

“媽，我是什么時候住的院呢？”

“額......四天前吧，一月二十七日的時候。”

“啊，那么今天是一月三十一日了？”

“嗯，你昏迷了兩天，之后又一覺睡了兩天多，今天早上你就醒了......”

“我這種情況......還能出去上學嗎？不能吧......”

“唉，是啊，我們已經向學校申請休學了，也獲得批準了。休學的這段時間里，你在醫院里養病吧。”

“休學嗎......我的時間不多了，是不是......”

“嗯......”

母親答應完我，便哭泣起來，我拍了拍母親的肩膀。

母親的哭聲變小，平靜下來之后，我想讓母親帶我出去看雪。

“媽，我想出去看一下雪，可以嗎？”

“這得先問問醫生......”

母親說完后，便出去找醫生了。父親坐在我的身邊，等待著母親的到來。

母親回來的時候，是推著一把輪椅的，我沖母親笑了笑。

母親笑著，對我說是借來的，讓我抓緊坐上去。

看雪會讓我開心，母親看到我開心，也開心了呀。

我憑借著自己的力量，加上了兩層衣服。之后，父親架著我，把我架上了輪椅。母親推著我離開了病房，通過無障礙通道，來到了醫院一樓大廳。在醫院后門的屋檐下，我和母親欣賞起了雪景。

天空的顏色，建筑的身影，身邊的寒氣，都有我夢中的樣子。

我伸出右手，接住飄落的雪花。看到雪花，在我手中漸漸融化。

再接住一片，也在我手中融化了。這讓我想起小時候下雪時，接雪花的經歷。那時候，我和蘇云，不僅用手掌去接雪花，有時還張開嘴，用嘴接雪花呢。只不過到最后，我們兩個都被凍感冒了，并且還肚子疼了呢。

那時候的我們可真有趣啊。

我看著雪景，做著幼稚的事情，竟然開心地笑了起來。剛剛關于死亡的煩心事，也被快樂所解決。剛剛還在哭泣的母親，看到我的笑容，也開心地笑了起來。

“媽，你生我的時候，也是在這家醫院嗎？”

“是啊，我提前兩周，就被你父親送到醫院里了呢。在這兩個星期里，總是晴著天。但是，在你出生的那一天和前兩天，卻連續下了三天雨。終于，你在五月二十日那天出生了，因為你出生時下著雨，所以你的名字里有“雨”這個字。”

“哦，原來如此啊。”

我扭頭看向母親，滿懷著笑容。

“媽，我愛你，我也愛我爸。”

“嗯......好女兒。”

母親撫摸著我的頭，流下了淚。在我生病之后，母親就變得很脆弱了。

“媽，咱們回去吧。”

“不想再看了嗎？”

“想倒是想，只不過太冷了。”

“好嘞，我推你回去。”

回到病房之后，我和父母度過了愉快的一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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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蘇云已經好久沒有聯系了呢......”

今天是二零零七年二月一日，昨天剛轉進普通病房的我，現在正坐在床上，看著窗外，發著呆。

昨天晚上是父親陪我過的夜，他現在還趴在我的床頭睡覺呢。

我看了一眼在我床頭睡覺的父親，他就坐在板凳上，趴在床上，睡了一晚嘛......

“現在已經早晨八點鐘了呢。”

看了一眼鐘表后，我又看向窗外。大早晨起來的，是一個徹底的晴天。晨光照射在潔白的雪花上，反射出的光芒格外耀眼。

病房門被打開的聲音傳了過來，我循聲望去，發現母親帶著早飯走了進來。

“閨女，這是媽現做的蛋花湯，還有幾個蒸餃，抓緊吃吧......”

“孩子他爸，快起來，幾點了都，還在睡！別礙著床的餐板！”

母親把早餐放在一邊之后，就開始弄醒父親。

“啊？怎么了？呼......”

“快起來！”

在母親的再三催促下，父親終于起來了。

我把餐板扶起來之后，母親把早飯都端到了我的面前。

“吃吧，女兒。”

“額，那你和爸爸吃什么呢？”

“我們吃一點昨晚剩下的油餅，這玩意兒太油膩，不適合你吃。”

“好的，那我開動了。”

不管是餃子，還是湯，溫度都是適中的，沒有一點兒燙，也沒有一點兒涼。我也不知道，母親是怎么把溫度控制的這么好的。

話說，蘇云這么久沒給我寫信了，我也沒寫給他。是不是兩人的感情淡了，無話可說了啊。

如果真的是兩人的感情淡了的話，那就太好了。因為，這樣就代表著蘇云的愛被消磨殆盡了，蘇云不再愛我了，我的消耗戰就勝利了。

利用時間和異地戀，會自然的消耗掉蘇云的愛，蘇云熬不過去，自然想放棄時，我就勝利了。這樣一來，不讓蘇云愛上將死之人，我就死而無憾了。

太好了，看來我的消耗戰勝利了呢，他不再愛我了......

我再次在心中重申了一遍，以鞏固勝利的喜悅......但還是掩蓋不住發自內心的悲傷。

我哭了出來。

我還愛著蘇云啊，我很快就要走了，雖然想和他戀愛，但沒機會了，不能連累他。我有可能，懷著對蘇云的愛，走向天堂吧......

讓我多承受一些痛苦好了......

“怎么了，女兒？”

母親走到我身邊，扶住了我。

“我做的菜不可口嗎？”

“不......”

“啊......女兒，父母會多花時間陪你的，不要想‘死亡’這種事了......”

還是媽媽了解我。

“蘇云他，不再給我寫信了。應該是不再愛我了，我的消耗戰勝利了，但是，但是......我還愛著他。”

我抹了抹眼淚。

“雖然這樣做，不連累別人，不傷害別人，是正確的。但我還是感到悲傷，因為我還是一個有感情的人類。感性使我想見到他，但是理性又告訴我，不能連累別人......”

“你選擇了理性，一直以來都是如此，對吧......”

“對......以前的時候，我沒說出來，可能是因為計劃沒有成功，感情沒有迸發。而現在，我卻控制不住想哭......”

“女兒，我支持你自己的理性，堅持下去吧......”

“我現在又想到，你和爸爸花費了這么多年的心血養育我，而我卻因為病與世長辭，爸，媽，原諒我的不孝......”

“女兒，可別這么說......”

一旁的父親站起來說。

“對啊，女兒，你曾經也說過，疾病是始料未及的，不怪你，別哭了......”

父親走了過來，父母兩人把我摟在中間，安慰著我。

“話說......萬一蘇云給我寫一封信，說約定實現的話......我這是說萬一哦，萬一他的愛沒被消滅，給我寫來一封約定實現的邀請信，我該怎么回答呢？”

“怎么回答......”

父母松開了我，都開始思考了起來。

“約定實現了的話，我是不會接受的。拒絕的話，是再說個謊言瞞過去，還是直接拒絕，說‘我不愛你了，蘇云’呢？”

我提出了兩種提議。

“這兩者......”

“不如不回信，讓他死心吧！”

父親首先說道。

“不行，那時候他會找回來的，會露餡的，會知道咱女兒......可能去世的事的。”

“得讓蘇云知道‘趙雨欣還活著，只不過不愛你，不見你。’他知道我死了的話，肯定會大受打擊。”

“嗯，女兒說得有道理......”

我思考了一會兒，繼續說道。

“第一種方案，說個謊言，恐怕事到那時候，他不會接受。再打消耗戰的話，恐怕他的愛，是消耗不盡的。畢竟這些年異地戀，也沒把他的愛消耗掉。再說了，再花時間消耗，就屬于浪費生命了吧......不能多花時間傷害別人了......”

“女兒說的對。”

父母同時說道。

“對......看來我只能拒絕蘇云了，萬一他寫信過來的話......”

“嗯，有時候，成全一個人，就是對這個人最好的愛。”

父親冷靜地說道。

“如果那時候，你拒絕后，他真的愛你的話，可能會成全你。雖然不排除其他可能，但是我說的這種可能，也是有的。”

“哇，爸爸說得對哎，不愧是過來人，這種方法是有成功率的，就按你說的辦了，拒絕他......”

我當初為什么沒想到這種方法和可能呢......

“你爸爸當初追我的時候，情商可高了，可會說話了。”

“哈哈哈！”

父親撓著頭笑著。

正當我們一家其樂融融的時候，有一通電話打給了父親。

父親立刻收起了笑容，接起了電話。

簡短的通話之后，父親又走了回來。

“我的表弟小凌要來看望咱們女兒，他兒子凌澈也跟來了。”

“哦......你表弟......還有你的侄子凌澈，對，我想起來了。記得那次，凌澈被他的小伙伴周茗雅欺負哭了來著，對不對？”

“哈哈，是啊，虧你還記得！”

父母在開心地聊著往事，我在旁邊聽著。

不一會兒，我五歲的表弟凌澈就來了，只不過他對我不是很親。

大家都聚在一起，聊著天。

其實，真的還挺快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