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飯后一家人都在廚房嚴陣以待，云初不禁無奈，但也理解家人的心情，兔子讓老爹處理好之后，站在小板凳上用菜刀快速的將其剁成塊，而后將從地里拽的香蔥、小蒜苗切段，姜塊切片，隨后農家自留的干辣椒扒拉幾顆出來，想想家里還有冬天制成的干香菇，也拿出幾個來拿水泡開切成片備用，隨后鹽、八角、冰糖、醬油都備齊了。

鍋上燒水，差不多水熱的時候把切好的兔子肉放進去煮，水開之后隨即拿大笊籬撈出控干凈水分。而后往洗刷干凈的的鍋中倒油，因為兔子肉油少，云初油便倒多了點，這時便明顯的聽到后面紀書那小崽子毫不掩飾的抽氣聲。頓了頓，云初還是回頭無奈的說道：“油放多一點好吃，”

“云初，沒事兒，讓你做就大膽的用”姚大英利索沉穩的說道，

“好嘞”云初脆脆的答應了一聲，隨后油熱之后把香蔥和姜塊下鍋爆香，控干凈水分的兔肉隨后下鍋，翻炒幾下后倒入適量的涼水，將準備好的八角干辣椒等佐料一股腦下鍋，大火很快燒開之后，大伯母齊燕便幫云初把柴火扒拉出來，火弄小一點，隨后一家人便守在鍋旁，隨著湯汁漸漸收汁，香味逐漸彌漫起來，每個人聞著空中的肉香都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

云初聞著空氣中熟悉的味道，肚子里的饞蟲也咕嚕咕嚕叫了起來，不爭氣的咽了口水，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之后揭開鍋蓋，頓時一股霸道的香氣撲鼻而來，在灶臺邊的每個人都吸了一大口氣，仿佛吸口氣就已經把肉吃到嘴里一樣。

熱氣散開之后鍋中的湯汁收的剛剛好，兔肉色澤紅亮，每一塊肉隨著湯汁的咕嚕而微微顫動，香氣極濃，一看就是很好吃的樣子！

云初忍住身后饑餓的視線，堅強的憑借意志力把剩余的小蒜苗倒進去，翻炒幾下后便盛出放進家里的大海碗里，一勺一勺舀肉的時候肥肉隨著湯匙落進碗里，隨后還晶瑩的顫抖了幾下，饞的幾人視線都隨之移動。

色澤醬紅光亮的紅燒兔肉滿滿的盛放在豁口的海碗里，正午的陽光透過窗戶灑進灶臺，馥郁香氣氤氳而上，翠綠的香蔥蒜苗點綴在肉間，濃郁的湯汁裹著鮮美的兔肉。光靠賣相這碗兔肉就是極好的！

紀禮的手難耐的在褲邊搓了搓，說道：“奶，我們可以吃了嗎？”姚大英這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大手一揮指揮道“燕子你去拿幾個窩窩頭，芳子把碗筷擺好，大丫碗來讓我端，你人還小，怕燙到你，大娃去吧你爺叫回來，說家里有事，”隨后麻利的端著碗往堂屋走去。時不時再回頭看看跟在自己身邊的小云初，眼神慈愛又擔憂。而云初心情難免激動卻根本沒注意到。

飯桌上一家人坐齊，連大伯父紀元都被奶吩咐著扶起來坐在一個有靠背的椅子上。桌上每個人的碗里都放著一個窩窩頭，正中間擺著云初剛剛做好的紅燒兔肉。每個人都心癢難耐，哪怕剛吃完飯，但是農家人都是做慣了體力活的，肚子吃得飽飽的干活才有勁兒。

桌上姚大英先給大伯紀元夾了一大塊子肉，隨后給自家老頭子碗里夾好肉之后，桌上眾人才紛紛的拿起筷子，猴急的往各自碗里夾，倒不是紀家規矩重，只是小輩發自內心的想對兩位在困難年代操勞了半輩子的老人尊重。

“！！！！！”紀海一大口紅燒兔肉進嘴里，入口的感覺這個快二十的小伙子都說不出話來，真！二十年來沒吃過這么好吃的肉！

云初也迫不及待的夾了一塊進嘴里，肉剛進嘴人便幸福的瞇起了眼睛，入口醬汁濃厚鮮香，一口咬下去兔肉緊實彈牙，口感香濃幼滑，汁水在口腔中爆開，再來一大口窩窩頭！下飯！

桌上的人吃的是狼吞虎咽，平時在桌上大家伙兒還會嘮嘮嗑，可哪怕今天中午飯剛吃過，仍擋不住，沒一會兒一碗兔肉就見底了，甚至碗底的湯汁都被紀禮紀書分著用窩窩頭蘸干凈了。

戀戀不舍得放下筷子，紀海舔舔嘴邊的湯汁，說道：“大侄女這手藝真是絕了，要我說這剩下的兔肉價格可得定高點，便宜賣了還不如自家吃了，”說完剔剔牙，見碗邊兒還有一點醬汁，順手拿起來一舔，嘿，這下這碗真的是光亮如新，姚大英嫌棄的看著自己最小的兒子那沒出息的樣，白了一眼說道“大丫能做那么好吃是因為之前我給她說過！”

“啊？媽你還有這手藝啊？”紀海憨愣愣的撓撓頭說道。“那咋不見你之前做啊？”

“你個混小子，我之前倒是想做，家里有肉嗎！我舍得放那么些油和金貴玩意兒嗎？年年就指望著過年殺豬分的那一點肉，早前要養活你們三，后來要娶媳婦兒，再然后趕上這荒年，有那肉早換了糧食了！”姚大英劈頭蓋臉對紀海就是一頓嚷嚷，把紀海嚇得抱頭求饒，“媽我知道錯了，哎呦”

“去，你把碗洗了，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你大嫂二嫂累了，讓她倆歇會，家里就你一個成天干啥啥不行，白長那么大個子！”姚大英女士最后以一個勝利的白眼結束了這場單方面碾壓的戰斗。

隨后可憐兮兮的紀海去洗碗，家里剩下的人也被奶奶趕回屋里，趁現在還有會時間，中午能稍微休息會，下午精神頭才足。連云初的爸爸也去硝兔皮了，很快偌大一個堂屋就只剩下云初和爺奶三個人了，

云初心里其實是有點忐忑不安的，這點擔憂其實從決定開始憑借自己手藝賺錢時就隱隱存在，只不過想著這一世自己家里人對自己的關心呵護，爺爺奶奶平時對自己的無條件溺愛，要不是自己真的有個三十多歲的靈魂，恐怕真的就被養成了一個小霸王，唉，這能怪誰，云初只能慶幸自己生在這樣一個家庭里，不像同村的家庭那樣重男輕女，奶剛剛在飯桌上給自己打掩護，我到時候是實話實說還是......?

云初正專注的想著，沒成想已經走到了爺奶睡覺的屋子，

“說吧，云初，”奶奶率先開口道，“你如果遇到什么不好解決的事情，給奶說出來，大人有辦法，小孩子不要操心太多。”姚大英愛憐的看著眼前自己的小孫女，這個小孫女頭生出來的時候就白嫩嫩的，相貌專挑了二兒子夫妻倆優點長，還不會說話的時候就眨巴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當真是把她和老頭子的心都看化了，而且這小孫女從小就會疼人，小小一只的站在那兒就要幫家里大人做事，還要給下地回來的老頭子捶背，說是心疼爺爺，對比另外兩個猴小子，你說這樣機靈可愛軟軟糯糯的小孫女誰不喜歡，

只可惜這場大病把我小孫女給折磨的，看著小臉瘦的。姚大英心里正出神的想著：小孫女這些手藝不知道是不是外面的知青教的，還是剛下放的那倆知識分子？若是下放的那兩個可咋辦，萬一被人知道了舉報咋辦？還是那兩個人有啥壞心思？不行！

“爺，奶，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只是隱隱約約覺得做菜就應該這樣做，站在那里好像就知道接下來要放什么調料，就好像自己之前做過一樣。”云初仔細想了想，還是決定實話實說，只不過用一種委婉的方式，

云初是在是怕萬一自己照實說了自己保留有上一輩子的記憶之后，家里人、包括爸爸媽媽、爺奶會害怕、恐懼自己，會叫自己妖怪，甚至會舉報自己，那樣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家就沒了，自己決不允許有一絲一毫這種情況發生的可能性！

但又實在不愿意瞞著愛自己的家人，只能以這樣著一種模棱兩可的方式告訴兩位老人。

紀老爺子聽完之后沉思片刻，點點頭，對云初說道：“大丫，你這種情況千萬不能告訴別人，你爸你媽暫時都不要說，就先說你奶教你的，我倒是之前聽村子里五老叔說過這世間有一種有福之人，自有慧根，老天垂愛，這種人干什么事兒都比別人優秀。”

“就是村里跟你隔了八輩子親戚的五老叔？做道士那個？那不早死了嗎？”

“什么死了！那叫仙逝！”紀老爺子被自個老妻氣的吹胡子瞪眼。

白了一眼不靠譜的老頭，警告道：“我不管你小時候有多喜歡那個老叔，現在有多懷念，但現在是特殊時刻，你得繃緊了點，不要跟村里人胡亂侃大山的時候說漏了嘴，到時候被舉報了看著一家子老老小小可咋辦！”

“哎呦，我知道，就你話多！”老爺子嘟嘟囔囔的也不敢大聲反抗，只能把頭扭到一邊擺弄起自己的煙袋。

姚大英料理完自己老頭，回過頭又把自家的乖孫女攬進懷里，疼惜的說道：“本來把你叫來是怕你被外面那起子心眼不好的人騙了，現在這年景人怕人的，如今到看來是我的乖孫女自己天賦異稟，不要擔心啥的，有啥就給奶說！奶給你做主！”

“奶，我知道了。”甜甜的笑著窩在奶溫暖的懷抱里，云初此刻內心一片寧靜，自己真的是三生有幸才碰到這么和藹慈祥的爺奶和這幸福的一家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