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易的辦公室里，武長空站在窗前，俯瞰下方的人流，冷峻的面孔有些緩和。

忙碌的人流賦予了城市強大的生機，與鐵絲電網旁的險惡冷寂截然不同。

這才是原來的人間。

門推開，大腹便便的城主擦著汗進來。

“上使閣下，因為處理一些事情耽擱了，還望上使海涵。”

武長空沒有寒暄，反而再次現出冷峻的面孔，直接開門見山：“我要去城中的神院找一個人，你帶我去。”

隨后，又補上一句：“立刻。”

自從天降隕石以來，世間出現了太多的詭異，隨著人類的逐步遷徙和探索，逐漸更改了自古的教學模式，開啟了以科技和神學相結合的授課之路。

授課的地方統稱為神院。

二十二城中，最高大的建筑就是神院所在。無論何時，知識永遠是第一生產力。所以，神院在每一個避難城中，都是最高大醒目的。

三樓辦公室內，一名年輕的老師正在批改作業，神情專注。長長的睫毛閃動下，一兩秒就能改完一張密密麻麻的作業，并且瞬間做好批注。

眼力，思維，速度，都比普通人強上不止一籌。

“你說，小乙老師真的只有二十歲么？為什么他懂的那么多東西，年紀輕輕就能做我們的老師？”

“這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小乙老師是最帥的。看他一眼，我就能興奮的好幾天睡不好呢。特別是他還很羞澀，從來不敢把目光停留在女生身上。最多最多，只看一秒。真的是太可愛了。”

陳小乙耳聽著議論聲，低頭看向地上。如常的眸子一眨，眼球變為了藍盈盈的詭異顏色。

目光穿透腳下的地板，看到了二樓一名在課堂上偷吃的學生。那名學生在他的眼中極速分解，化為透明。目光不停，穿過他的身體，穿過二樓的地板，停在了一樓教室里的角落里。

長椅上坐著兩個漂亮的花季學生，正在竊竊私語。目光快要把衣服分解時，陳小乙連忙扭頭看向別處，同時切斷了她們的聲音。

操場上，武技老師在傳授武力技巧，幾十名學生擺著姿勢瘋狂打拳。

“這個姿勢太散漫，毫無氣勢。等上了戰場，完全是被異化生物虐殺的份。第十九個學生，用力，不要打娘娘拳。”

彪悍的老師大喝，伸腿就要把那個學生踢翻。

陳小乙坐在辦公桌前，意念一動，雙目中的藍芒褪去，一層白色薄膜覆蓋眼球，看向武技老師踢出的右腿。

武技老師忽然一頓，右腿瞬間改變了方向，貼著那名學生的胸口掃過，差些摔倒在地。

好在武技老師的臨變能力極強，一句話就化解了尷尬。

“感覺到風聲沒有？就是這個力度。踢過以后，自己不能安穩落地的力度。”

口中這么說，心里卻很納悶：“邪門了，怎么沒踢中？”

陳小乙用透視眼看過打娘娘拳的學生，肌肉組織稀疏，筋脈細小，骨骼密度不均。換而言之，不是他不用功，而是身體素質很差，負荷不起高強度訓練。

看來，需要找個合適的時機和武技老師談談了。

批改好作業，陳小乙起身出了門。

他是神院特聘講師，每天只有三節課。今天的授課已經結束，可以做自己的事情了。

神院的地下二層，是一處巨大的廣場。昏暗的燈光下，五個年齡不一的少年盤坐在地，圍成一個大圈。

“起。”

其中的長發少年忽然大喝一聲。

四個少年的身子同時大動，拳、腿、膝、肘，瘋狂的攻擊長發少年。

十幾分鐘過去，少年們累的氣喘吁吁，七倒八歪的席地休息。

任憑猛烈的攻擊打在身上，長發少年盤坐在地穩若磐石，不動絲毫。

他起身晃晃瘦弱的身體，神色不變。

“小乙老師說的沒錯，阿蠻真的很抗打，應該主修肉身韌度和強度。”

阿蠻笑了笑：“你的速度也是我們所不及的。主修速度的方向也沒有錯。”

“龔老師讓我們自己尋找覺醒的方向。我們試著找了好多天，也沒有找出自己的長處，還好有小乙老師提點，省去了不少時間。”

“小乙老師確實很厲害的。不僅眼光非常獨到，而且知識淵博，比一些白胡子老師強了太多。附近許多未知的異化生物，都是小乙老師辨別出來的。神部委派的人都不能做到呢。”

“可是，小乙老師為什么不進入神部呢？做個先行者應該綽綽有余的。”

“先行者需要身懷異能才能通過。小乙老師只是眼光和學問出眾，仍然是一個普通人。”

“那應該去神部配合訓練先行者，一定能事半功倍。”

其他少年全部點頭。

長發少年打斷了他們的閑談：“小乙老師有自己的打算，我們不要隨意揣測了。到你了，你主修的是......，咦？小乙老師來了。”

遠處有人走來，身材修長，五官的菱角分明，儒雅隨和，不是陳小乙還是誰？

陳小乙帶著笑容，示意幾人繼續。

“龔老師不在，你們要好好練習，不要偷懶。白霧蔓延的很快，你們是我們二十二城的希望，哪怕一秒都不要浪費。”

不知道是天降隕石的原因，還是外面白霧的影響，人類中的嬰幼兒有的發生了異變，身體素質高出普通人太多。雖然這樣的情況很少，但他們未來的潛力卻非常大。

有可能超越所有的先行者。

這五個孩子就是二十二城中的天賦異稟者，承載著太多的期望。

“今天龔老師接到請求支援的消息，不能來上課，就由我來訓練你們所有人。你們沒有意見吧？”

陳小乙說完，所有孩子面色一正，都握緊了雙拳，齊齊搖頭。

“好，那就開始吧。”

兩個小時后，五個少年躺在地上，好像一灘爛泥，動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

“今天就到這里。小四的右腿有進步，可以先回去了。其他人繼續壓榨潛能，三個小時后才能回家。”

陳小乙穿上外套，頭頂熱氣騰騰，囑咐幾人后，就走出地下二層的訓練房。

五個少年的眼中仍然閃爍著震驚。他們才發現，小乙老師的身手原來這么厲害。

天空依然灰暗，仿佛整個世間被太陽拋棄。

正想回家的陳小乙，無意中看了一眼自己的辦公室，發現有人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

一人是滿臉煞氣的中年男子，一個是大腹便便的城主。

從站位和姿態來看，中年男子的來頭不小。

他雙耳一顫，耳中的毫毛不停擺動，震蕩著耳邊空氣中的灰塵顆粒。好像多米牌效應一樣，極速向遠處顫動過去，闖過窗戶的細小縫隙，聽到了他們的說話。

“上使，可能是陳小乙有事臨時出去了，我已經遣人去找了。”城主一邊小心說著，一邊心中抱怨。“這個糟糕的世界，竟然手機也不能用。只有隸屬于神部的人員才有通訊的權利。”

武長空不說話，眼睛盯著桌上的作業，好像非常感興趣。

字跡工整有力，富有幽默感的批語寫在每一份作業的末尾。

“異化樹木很罕見，因為它們和我們一樣堅強。但是，不能在上課的時候學樹木哦。”

“你寫的很好。目前已知中最漂亮的異化生物，就是神城中的七彩榆錢，和你染的指甲一樣好看。”

“我也很敬佩先行者為人類所做的一切犧牲。在他們用鮮血鋪就的荊棘之路上，我們一起并肩前行。就從你不遲到開始好不好？”

“異化生物之間，一般不會相互廝殺的。或許它們臭味相投吧。不過，這是先行者用生命換來的結論，至于以后如何，暫不得知。希望以后你能完善這個答案。加油。”

“如果真有強大的法寶，我們還會被逼的幾無立身之處嗎？老師相信你以后能造出克制白霧的武器。迷戀修仙世界可是不行的，科技第一，神學為輔。主次一定要分明。”

“同一種類的異化生物，可能異化后的形態有所不同，不可盲信。日后，老師可能會親自帶給你確切的證據。祝福我吧。”

看到這里，武長空皺起了劍眉。

難道，同族群的異化生物，真的會產生不同的形態？

他第一次知道這種說法。雖然斬殺過不計其數的異化生物，但是從來沒有仔細觀察過。

對于武長空來說，但凡見到異化生物，就是簡單粗暴的擊殺。哪里會仔細看他們丑陋的樣子？

這些作業做的很好，后面的互動提問大多不涉及專業知識，天馬行空，有趣中透露出而今很多不為人知的秘聞。有些內容，他也是第一次知道。

通過簡短的師生互動問答，不僅能了解到二十二神院學生的精神面貌，也在腦海中浮現出一個親切陽光，又博學幽默的老師形象。

這個年紀輕輕的陳小乙，怎么會有這么豐富的知識？神城是人類第一城，就連他這個神部第三分部的第一上使都沒有去過，他一個沒有出過二十二城的年輕人，怎么會知道七彩榆錢的？

焦躁的城主，想要以踱步的方式分散壓力。但看到上使在旁，只能杵在角落里，閉著眼睛幻想著走動。

怎么還沒有消息？陳小乙這個不著調的小老師太過分了。一會記住他的樣子，日后找幾雙不合腳的鞋給他穿上。

在城主心中畫圈圈的時候，武長空陷入沉思。這個報名參加白霧之旅的年輕人，有什么高明之處。

神部沒有給出確切資料，只說這個年輕人不簡單。如果僅僅是眼前看到的這樣，頂多算是出色，但完全不適合十死無生的驚險之旅。

啪嗒。門開了。

一個笑容和煦的年輕人進來，屈身行禮。

“歡迎城主來訪。這位是武長空上使吧？久仰大名。”

武長空眼神一縮。

他怎么會認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