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上舒適的舊睡衣,躺在散發著淡淡的薰衣草香味的新床單上,我以為我會像往常無數個夜晚那般,很快進入夢鄉,但是半個小時后,不但意識愈發清醒,就連心跳仿佛都越跳越快,不禁為自己的這般沉不住氣暗暗懊惱。
但是那懊惱里,卻分明又多了分抑制不住的甜蜜與彷徨。
正胡思亂想,門外響起了范夏的聲音:“懶懶,睡了嗎?”
顧不得思緒被打斷,連忙起身開門:“沒呢,睡不著,你怎么也還沒睡,是不是換了新環境不習慣?”
“嘿嘿,那倒不是,只是睡前故事還沒聽到,心癢難耐,倒是你,怎么這么久才回來,磨蹭了這么久也還沒睡啊?”
“夏夏,你知道你現在雙眼放光的樣子有多七大姑八大婆嗎?”
“嘿嘿,坦白從寬啊!”
說著只見范夏輕巧地一側身,已經三步并作兩步地沖到了我的床上,自動自覺蓋好被子,露出一副等著聽故事的好寶寶模樣。
關于鐘墣的事情,從一開始我就沒打算瞞著范夏,向來是有什么說什么,一是因為活了23年才紅鸞星動,在情事上毫無經驗可言,但是真要如說故事般講給別人聽,又到底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我心中除了甜蜜,也有幾分彷徨,也正需要一個傾訴對象。
可是,得打哪說起呢?
腦袋里又不禁浮現起幾個小時前發生的一幕幕。
鐘墣的邀請,我沒合適的理由拒絕,當然,也沒想過拒絕,我以為他只是希望我帶著他熟悉熟悉環境,卻不想他打從一開始就和我存了不一樣的念頭。
彼時他的左手正微微用力地握著我的手腕,空出的右手側身關上了門,回身面向我的時候,我以為他會松手,的確,他也放開了左手,但是下一秒,卻又極其自然的用右手牽起了我的左手。
我一頓,一下子有些反應不過來,手上干凈清爽的感覺柔柔的包裹著我的手,他的手指修長,五指合攏,將我的收緊握住,極其自然朝我開口:“走吧。”
似乎誰也沒有想過要坐電梯,兩個人默默走著,本該覺得不自在的,可氣氛卻意外地安謐平和,這樣被他將手握在手里,一步一步走下臺階,倒叫我一顆撲通撲通鬧騰的少女心漸漸平靜了下來,心底反生出一種歲月靜好的安寧。直到看到前方暖黃的路燈折射過來的樹影方才回神,兩人默默無語,竟走完了十二樓的臺階。
一旁的鐘墣仍未開口,只是領著我往石子路上慢慢走著,夏季夜晚的小路因著兩旁樹木的蔭蔽十分涼爽,陣陣微風拂過,很是自在愜意,一路上也不敢抬頭看身邊的人,只是低著頭被他領著往前走,等到看到波光粼粼的湖面,才發現兩人竟走到了“執手湖。”
“你怎么知道這條路通往這個人工湖?覺不覺得它很想我們學校的執、呃,那條湖?”像鐘墣這樣的好學生肯定不會有興趣去了解學校一個人工湖的傳說,我若是現在這樣貿然提起,肯定會讓他覺得自己另有所指,所以趕忙改口。
沒想到一直沒說話的鐘墣卻答了一句:“是很像學校的‘執手湖’。”
“你知道‘執手湖’?!”我開口詢問,口氣很是驚訝。
一旁的鐘墣頗是無奈般道:“懶懶,我和你一樣,也是N大的學生,況且,我可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的書呆子,N大,我只會比你更熟悉。”
意識到自己又問了一個蠢問題,瞬間又將恢復正常血色的臉紅了個透。
頭頂傳來低低的笑聲,不禁令我生出些許莫名的惱怒,轉了身想走,卻發現自己的左手還在鐘墣的右手里,當下又舉棋不定起來,猶豫著到底要不要掙開,不料眼前的人倒是快我一步做出了反應,松開了一直握著我的手。
我的心頓時一沉,
下一秒卻被對面的人攬進了懷里。
我的心又重重一頓,緊接著便雜亂無章地開始鬧騰,還好始作俑者也好不到哪里去,貼著臉頰的左胸前也傳出了一下下有力卻飛快的心跳聲。
當下又是一陣沉默,我猜想若是鐘墣此時開口說話,定然也做不到往日里那般云淡風輕。我也不知應該說些什么,便索性靜下心來,識圖減緩心臟跳動的節奏,不想下一秒,對面的人一句話,就如石落靜湖,頓時令我剛平復的心又起漣漪。
只聽頭頂響起沉穩堅定的男音,那是我曾印在腦里藏在心里的聲音,現在,這個聲音的主人告訴我,他說:“懶懶,我喜歡你。”
額頭傳來柔軟溫熱的觸感,那般小心翼翼,莫名地讓我心軟。
雙手環上眼前這個讓我藏在心里默默喜歡了這些許光陰的男人,眼角忽然有了濕意。
“不是一直是我在偷偷喜歡你嗎?怎么現在突然變成你跟我告白了?”窩在他的懷里,忽然沒了抬頭直視的勇氣。
原來,自己是這般膽小的人。
抱著我的雙手又緊了緊,頭頂傳來一聲輕嘆,似乎頗是無奈,又似乎終是得償所愿的滿足,良久,久到我以為他不會回答,卻又聽到他開口,說道:“懶懶,我喜歡你很久了。”
這一晚的信息量實在過于巨大,原諒我可憐的大腦一時消化不了,所以以至于等到迷迷糊糊被某人牽著又回到了十二樓,再稀里糊涂收下某人家里的備用鑰匙,最后輕飄飄地回了家,在床上躺了半個多小時,仍是感覺自己在做夢,可是胸口的心跳又那么的真實,告訴我這一切都不是做夢,而是我的單相思終于得到了回應。
“好啊,沒想到這鐘墣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吶!厲害啊厲害,還真有速度!”一旁的范夏聽完“睡前故事”,簡直比作為當事人的我還興奮。
“可是,你會不會覺得太快了點啊?明明是癩蛤蟆一心想著怎么吃到天鵝肉,現在天鵝卻忽然自己跑過來告訴癩蛤蟆已經想被它吃很久了,并且誠摯地邀請癩蛤蟆現在立刻馬上就吃了自己,這也太離譜了吧。”
我不安的正是這里:“要是這一切只是天鵝一時興起,在4月1號愚人節跟癩蛤蟆開的玩笑怎么辦?”
哪知范夏很是義憤填膺地朝我大腿就是一個巴掌:“愚人節個頭啊,今天是4月1號嗎?難道癩蛤蟆和天鵝之間就不能有誠摯的愛情嗎?你就不能對自己有點信心嗎?鐘墣這小子急是急了些,可是他要是不急,就以你這縮頭烏龜的性格,真等著你去跟他告白,那還不得把人活活熬死啊!你想想,從你說喜歡上鐘墣,到現在都多長時間了?除了我幫你拿到的那些信息,你說你還有過實質性進展嗎?要說鐘墣還算有耐心的了,要換做是我,早就急死了!”
范夏這么一頓臭罵倒是句句屬實,算算自從對鐘墣一見鐘情之后,也有一段時間了,平時見著他的一舉一動,心里的喜歡有增無減,但是切實的行動卻從未敢采取過。
為什么呢?
因為行動對象是自己那么心動的人,好怕一不小心弄巧成拙,就連作為普通朋友和他說話的機會都失去。
因為對方還是那么閃閃發光的人,耀眼到有無數個我明著暗著喜歡著他。
因為他是那么優秀的鐘墣啊!
可是就在今晚,這么優秀的人告訴我他喜歡我,我又怎么會不惶恐呢?
范夏見我神色不豫,便又開導起來:“懶懶啊,你就不要想那么多啦,你說世界上還有什么事比你喜歡的人也正好喜歡你這件事還令人興奮啊!吶,反正是鐘墣先跟你告的白,在這場愛情里,主動權牢牢地掌握在你的手里,你就勇敢跟著自己的心走,要是哪一天不論是他后悔了,還是你自己后悔了,你都有喊停的優先權,所以,在這么美好的青蔥歲月里,大膽地去愛吧!”
是啊,這不正是我想要的嗎?那還猶豫什么呢?
終于想通,沒有了不安,便只剩下了甜蜜。
彼時的我們,都以為愛情里誰先低頭誰就是被動的那一個,哪知等到我們終于各自有了愛情,過了青春,才終于明白,有些事情,不是由你開始的,也不會由你來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