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高維世界的戈壁灘，在締造者創(chuàng)造生命，整理時間后，迎來了“命運”的降臨。

“命運”修煉為人，并將時間、情感化作人形，時空旅人協(xié)會和“情感”門族應(yīng)運而生。

其后，“命運”又以塵埃為基底，照著締造者創(chuàng)造的生命的模樣，造了人，是為“塵”門。

再后來，“命運”化戈壁灘為萬物共生的森林，供時空旅人、“情感”門族、“塵”門等各式生命休養(yǎng)生息。

在萬物共生的森林里，締造者曾有過一段幸福的時光。

森林里的小貓小狗、小兔小鳥，和新生的“塵”門人，常常會圍坐在締造者的身邊，在青青草地上，在翩翩林蔭下，聆聽締造者訴說低維世界的愛恨情仇。

萬物共生的森林的盡頭是締造者和“命運”共同修建的宮殿。

締造者的寢殿是一間敞開的東南亞式房間，深褐色的雕梁畫柱之間是隨風浮動的紗簾，撲面而來的是戈壁灘原有的炎熱氣息，穹頂上則是高維世界天空中凝固的晨曦微光。

“命運”的房間則是巴洛克風格的，墻壁貼著水綠色的墻紙，依墻擺放著白色的儲物柜和沙發(fā)，她的每一件物品都籠罩著一層珠寶的柔和光澤。

締造者和“命運”的房間之間以一間珍寶室相隔。

珍寶室是一座偌大的波斯風格的宮殿，棕色的木紋像極了梵高的向日葵筆觸，爬滿了三面墻和天庭，木紋之間則是瑰麗的色彩，似有身穿藍色袈裟的白發(fā)神甫，頭戴皇冠的赤腳紅衣使者，和手持翠綠如意的白衣仙子，又似有烈焰熊熊、文火叢叢、綠意融融、浪濤洶洶。

然而，珍寶室中只供奉著一件藏品——那便是締造者以生命之源化作的雪花火焰項鏈。

“雪焰”項鏈安靜地漂浮于珍寶室的琉璃穹頂之下，為四根高聳的立柱環(huán)繞，閃爍著耀眼的光輝。

締造者和“命運”修建的宮殿之外，是林蔭掩映下的議事廳，色彩繽紛的“情感”門族和金輝耀眼的“塵”門人長老匯聚其中，唯不見灰袍的時空旅人。

議事廳邊的森林里，有的“塵”門人在地上搭了帳篷，有的“情感”門族的精靈則休憩于樹屋中，和森林里憨態(tài)可掬的動物毗鄰而居，萬物和諧共生。

締造者每日為臣服于他的生靈講述故事，早已將前塵往事拋在了腦后，也早已將時間長廊中聽從“命運”的吩咐而不斷回到過去，阻止悲劇發(fā)生并不斷尋找和平的時空旅人拋在了腦后。

當然，締造者更是早已忘了時空旅人改變過去的后果，畢竟，那只會在時間長廊的書架上多出一本“書”來罷了。

然而，一切就此，急轉(zhuǎn)直下。

2

“我從沒有想要過這些！”締造者在萬物生長的森林里喝道，幾只白兔嚇得躲入了樹叢里，“命運”則珠光寶氣、面不改色地站在締造者的身后，欲言又止。

締造者張開雙臂，一身白色長衫舒展而開，勾勒出他美好的身型。

他指著這片充滿生機的森林，背對著“命運”嘆道：“我以為你幫我是出于好意，我以為我們之間不存在任何交易?！?

“命運”則一臉困惑，紫水晶般的雙眸里迷蒙上了白茫茫的水汽，輕語：“我不過是想要知道你過去的經(jīng)歷，怎么就是交易了呢？”雖然，“命運”心里明白，她幫助締造者的初衷正是為了滿足自己對締造者往昔經(jīng)歷的好奇。

“無論是不是交易，恐怕我都要讓你失望了，我根本想不起我的過去?！本喸煺呱驳鼗卮?，“我在想什么，你都能看透，單單我的過往你看不透，那是因為我自己也看不透、想不起！”

締造者回過身來，突然眼神閃爍著嗤笑了一聲，仰頭苦笑道：“你是命運，我怎么就沒想到呢，你是‘命運’啊！”

締造者的笑聲里帶著氣音，叮叮咚咚地回蕩在寂靜的森林里，他徘徊著說道：“我怎么就沒想到呢？高維世界里發(fā)生的一切轉(zhuǎn)變都是你帶給我的，都是我的‘命運’帶給我的，我竟還愚蠢到以為這一切都是順其自然的奇跡?！本喸煺咛ь^望天，咆哮道，“一切不過是造化弄人，命運捉弄罷了！”

“你為什么要這么說？”“命運”琥珀色的頭發(fā)為怒氣點燃，狡辯道，“我沒有想要捉弄你！”

“你別說了！”締造者指著“命運”喝道，“你不就喜歡捉弄人嗎？要不是時空旅人告訴我，你是怎么擺弄那些低維世界的生命的，我以為那些回到過去并改變過去的和平實驗早就結(jié)束了！”締造者走上前幾步，質(zhì)問“命運”道，“你怎么可以這么做？那些都是人命??！”

“我怎么了？”“命運”反問道，“回到過去并改變過去本就犯了時間旅行的禁忌！你難道不知道時間長廊的容量是有限的，就像是一臺電腦的儲存空間是有限的那樣，改變過去一次就會多一本‘書’，就像是電腦里多一份文件那樣，相應(yīng)地，時間長廊里就會少一處空間，偶爾幾次是不礙事，但如果多出來的‘書’塞滿了時間長廊，就相當于電腦的內(nèi)存滿了，對于低維世界來說，他們就沒有可以流動的時間了！你知道這是什么后果的！”

締造者的聲音低落了下去，道：“我不知道會是這樣的后果......”

“現(xiàn)在，就是為了給你阻止低維世界的悲劇，為了給你尋找和平，時間長廊就快被塞滿了！”“命運”攤了攤手說，“流動的時間承載著低維世界的生命，如果時間停滯，低維世界上的生命將會面臨滅頂之災(zāi)，那是因為，如果時間停止了，低維世界上的人就連呼吸都會停止，你說說，一個人停止呼吸，最多能活多久？所以，我只是燒了幾本時間長廊里無用的‘書’，清理出了一些儲存空間，保障時間的流動而已，你怎么就這么生氣呢？”

“你不能這么輕描淡寫地說你‘只是燒了幾本無用的書’，那上面的生命可是全都被你燒死了啊！”締造者轉(zhuǎn)而問，“而且，明明是你私自讓時空旅人們一次次改變過去，為什么要謊稱是我的旨意呢？”

“我最早這么說的時候，你為什么不反對？”“命運”緩和語氣道，“我這不是為了替你尋找你想要的百家爭鳴、花團錦簇的和平嗎？”她扭捏著對締造者展露笑顏，但眼神卻飄忽不定。

“不是這樣的！”締造者揭穿了“命運”的謊言，并說，“時空旅人告訴我，那些低維世界本一派祥和，現(xiàn)在如此不得安寧的罪魁禍首就是你，是你讓時空旅人回到過去，也是你告訴他們應(yīng)該怎么更改歷史，但結(jié)局都更為悲慘?！?

“那不過是失敗的實驗?！薄懊\”滿不在乎地回答，討好著上前幾步，央求締造者道，“我不再做這個實驗了，好嗎？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那不是實驗，那上面都是活生生的人！”締造者緊蹙雙眉，正色道，“你必須離開這里，我不能再受命運的左右，也不能再受你的左右了?！?

“你要我去什么地方？這里是我的家！”“命運”慌了神，脫口而出，“我?guī)土四悖銋s要趕我走？！你知不知道我是為了你，才修煉成人型，你知道這是什么后果嗎？”話一出口，“命運”卻像是說漏了嘴一般，臉色驟變。

“后果是什么？”締造者聽上去則有些懵。

“命運”似乎知道一切已無法挽回，神色反而篤定下來，淡定地回答，“后果就是我必須以苦難為生，若天下太平，我便會消散，我的能力就會減弱，當初，我能修煉成人，也多虧了你身上曾經(jīng)歷過的悲苦，縱使我看不透那悲苦具體為何。”

“什么？”締造者關(guān)切地看著“命運”，他走近“命運”，仔細打量著她，安慰道，“你怎么不早點告訴我？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命運”卻一把推開了締造者，吼道：“我就快要死了！你救不了我的！”說著，“命運”琥珀色的頭發(fā)瞬時變?yōu)榱巳紵镍P羽。

締造者倒地后，“命運”乘勝追擊，亦步亦趨地走向締造者，并揭示道：“的確，我?guī)湍悴皇浅鲇诤靡?，只是出于好奇，我是‘命運’，我的愛好就是將生命玩弄于鼓掌，我一開始還沒意識到，以為我這么舍身幫你，是我的良心發(fā)現(xiàn)，但后來我才明白，我是你的‘命運’，我對這片戈壁灘的改造，以及我做的一切，都是在玩弄你、控制你。”

締造者聽著，身上的白衫開始逐漸發(fā)黑，皮肉開始越發(fā)萎縮。

“命運”的頭顱已化作浴火的鳳冠，她俯身貼著締造者耳語：“你要知道，沒有人會什么都不圖，就對你好?！?

締造者原本已被填滿的左胸口再次空洞起來。

“怎么？失望了？”“命運”支起身來，轉(zhuǎn)而又恢復(fù)了琥珀色的頭發(fā)和紫水晶般精致的眼眸。

與此同時，一個通體全紅的少女從綠樹掩映里走了出來，那是“快樂”姐妹中的一個。

“命運”俯視著蜷縮在地的締造者，聲音越發(fā)粗糲起來：“除了我之外，生而在世者，皆囿于情?！彼龂@道，“情感，是所有人的弱點，而我卻以此為吃食?！?

締造者努力讓皮肉長回來，讓黑斗篷變回為白長衫，但那個名為“快樂”的少女卻快步撲倒在了他的身上，并騎了上去。

紅皮膚的少女俯身吻著締造者的鎏金面具，并對締造者吐出了艷紅色的氤氳霧氣。

締造者面具下暴露在外的雙眸瞬時失了焦，他用氣音問：“你要對我做什么？”

“命運”則居高臨下地回答：“你太強了，但情感是你的弱點，你渴望幸福，所以，我為你編織了‘快樂牢籠’，這就是我想對你做的，將你囚禁在‘快樂牢籠’里，削弱你的實力，然后我才能做我想做的事。”

締造者在“快樂”姐妹嘴里吐出的氤氳霧氣作用下，四肢發(fā)軟，無力反抗。

“‘情感’門族……他們......他們怎么會聽命于你？”締造者努力留住最后一絲的意識。

“命運”大笑了起來，琥珀色的頭發(fā)更為閃耀了，她笑道：“所有人都不得不聽命于我，因為命運總是如影隨形，我可是命運，你的命運，所有人的命運，以苦難為生的命運！”

“命運”的腳下出現(xiàn)了紅毯，背著締造者而去，她每走一步，紅毯便隨之延伸一些，她說：“無論是否化作人形，每一個‘情感’都不得不聽命于我，因為他們都是我的獵物，那些‘塵’門之人更是我的造物，我彈指一揮，他們就會灰飛煙滅，誰敢不聽我的？”

“時間？時空旅人……呢......？”締造者眼前已不再是綠意蔥蘢的林蔭，而是寒冬臘月里肅穆的村莊，他是那個趕在過年前回家的風雪夜歸人，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幸福就在眼前，觸手可及。

締造者長期處于孤寂困苦中的內(nèi)心，此時此刻無法抵抗“快樂牢籠”的溫柔鄉(xiāng)，不由深陷“快樂牢籠”編織的夢境，沉沉睡去。

“時空旅人？”“命運”自顧自地說，“他們是冷酷無情的時間，他們才不會管低維世界的人的死活。”

3

“怎么會這樣？”石青評述道：“這締造者也太弱了吧？”

塵小七兩手一個交叉，反問道：“那要是有人把你扔到時間混沌里，但我卻不在你身邊呢？”

“那我就死定了?！笔嗾f。

“對你來說，具象化的時間會讓你感到恐懼，掉入時間混沌，你會束手無策，但對締造者來說，情感是他的弱點，掉入專攻情感的‘快樂牢籠’，他也就死定了?！眽m小七解釋。

石青的視線移向容瑾，他的眼神愣愣地盯著紅湯鍋，似乎是在沉思，但石青懷疑他現(xiàn)在大腦一片空白。

他就沒有疑問嗎？石青心想，只覺得自己有一肚子的疑問還沒得到解答。

4

“我沒幾句就能把高維世界的往事說完了，聽我說完再提問！”塵小七不由分說地繼續(xù)說了下去，“之前我不是說到‘命運’快死了嗎？她的確是快不行了，必須獲得苦難作為生命養(yǎng)料，締造者一陷入‘快樂牢籠’，‘命運’就把戈壁灘外的森林全都給收回去了，里面共生的萬物失去了大樹的庇護，為滾滾熱浪侵襲，生靈涂炭，滋生了許多苦難，‘命運’瞬時滿血復(fù)活。”

塵小七輕嘆：“另一邊，反對她這種暴行的‘塵’門人、時空旅人還有‘情感’門族的精靈聯(lián)合了起來，他們給‘命運’取名為‘女帝’，而且他們想要擺脫這個邪惡‘女帝’的束縛，把仁愛的締造者從‘快樂牢籠’里解救出來，但‘命運’獲得了苦難滋養(yǎng)后，就變得非常強大，無人能敵，許多‘塵’門人、時空旅人和‘情感’精靈都迫于她的權(quán)威，不得不服從。因此，締造者創(chuàng)造了你、我和容瑾?！?

塵小七喝了一口可樂接著說：“其實容瑾也不算是締造者創(chuàng)造的吧，就是締造者一直都知道低維世界的‘書’里有和他生命體征相似的人，只要擁有了雪花火焰項鏈便能擁有他的能力，之前我告訴你的那個新紀元人類的武器就是締造者成功的試驗品，但是，那個試驗品沒能逃脫湮滅厄運，現(xiàn)在就只剩下容瑾有這個能力了，要不是締造者被‘快樂牢籠’迷暈了，也不會出現(xiàn)本來應(yīng)該落在容瑾手里的雪焰落在莫向楠手里的結(jié)果?！?

“燒‘書’的時候，對于生活在‘書’里的生命來說，會是怎樣的？”石青問。

“就比如爆發(fā)式的全球變暖?！眽m小七隨口解釋道。

這個回答似乎正中石青的下懷，她點點頭，又問：“那現(xiàn)在呢？‘命運’有沒有殺了因為‘快樂牢籠’而弱化的締造者？”

“我之所以要從高維世界跑到時空裂縫里來，就是因為締造者現(xiàn)在放棄了抵抗，被‘命運’割了喉?！眽m小七神色凝重，“我擔心我要是再不來找你們，女帝遲早會來找到你們，而這個時候一切就沒有轉(zhuǎn)圜的余地了。”

小貔貅在容瑾的懷里突然抖了一下，像是在夢里受到了驚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