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執意如此,封華又不能強迫,只好悻悻然作罷。心里暗暗嘆息,明曉得他這樣強硬拒絕只是為了她好,但武神爭霸在即,形勢又如此多變波詭,到底還是該為了保命留條后路才好。
嚴繁雨掃了一眼她后背的行李,勾起嘴角問:“終于肯搬回來住了?”
可惜封華并沒有給他滿意的答復,將行李放下后,她徑自坐入一旁石桌,歇了一會兒精神,理了理思緒,才緩緩將自己這些日子以來的奇遇與玄蜂幫此次參賽的人員安排全都說給他聽。
但關于自己被燈魂威脅一事,她卻支字未提,畢竟事關太子,她可不想連累了他。
嚴繁雨一聽一愣,之后沉吟若久,才表情嚴肅的開口道:“《八凈天大邪法》對你的身體或心性沒有造成什么影響吧?那畢竟是魔界的功法,千萬不可引火自焚。”
封華明明很是感激他這滿腔關懷,但接著脫口而出的話,卻又著實有些難聽:“魔怎么了?與我結交的那些魔,哪個不比那些仗勢欺人的鬼族強?”這本是她無心的快人快語,所以直到憑著意氣抒發完畢,都壓根沒顧忌到嚴繁雨的立場。
嚴繁雨把嘴抿作一字,老半天了,光是紅著臉龐不說話。
直到很久很后,才緩慢沉重的開口:“這倒也是實話,鬼族中的確有些不像樣的風氣。”
封華這才恍然大悟,怕傷他的心,連忙追加一句:“你可別往心里去啊,你跟他們可不一樣。你是好人。”
嚴繁雨摸了摸犄角,澀然一笑,“那是因為爺只能算半個鬼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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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得了三日的空當,封華自然要好好利用。
回房以后,用過飯食,她便飛快的打坐入定,進入“幽精墟”內。
四師父兩天未見她,笑意卻仍是那般平淡又疏離。
封華這才注意到,不管外頭是白天還是黑夜,幽精墟內總是一片天清日朗。
四師父照舊不曾多問她什么,直接要她開始復習第一式的“白虹貫日”,直到封華練得連貫之后,又開始教導她第二招“滿座風聲”。
這是一招又細又密的劍式,每一個小招都要求以極快的速度發出,但并不收尾,而是直接將收尾當作另一個小招的開啟。
若將這些小招從頭至尾的串聯起來,就會發現這一招實在是剛狠。
因為它一直都在進攻,幾乎不給使招之人留下任何喘息之地,遑論若是有人被此招纏上,招架起來時,也一樣沒有可以喘息的機會。
一招使盡,果如其名一般,只剩下滿堂的“呼呼”風聲。
封華在練習“白虹貫日”時,只覺得這一招的招式就已經夠吊詭夠剛勁逼人的了,見識過“滿座風生”時,才恍然原來招術的奇妙是源源不絕的。
其實說白了,劍法的基礎小招小式就那么多。
像是“挑、刺、劈、砍、進、挺、退、側、讓……“等等。
這些雖然都是基礎中的基礎,但只要精過人為的精心編排,將這些小招或拆或補,便能組合出天下間所有的劍式,哪怕是這些精妙絕倫的劍招也不外如此。
而如何將這小招拆組得勝人一籌,可就全憑創招者的天賦與經驗了。
漸漸的封華開始領悟到,怪不得“初九劍法”的第一式是“白虹貫日”。
正因為此招中蘊藏著無數的小招,所以只要將它練會,接下來再練習其他大招時,一切都可以輕松的迎刃而解。
是以,雖說“滿坐風聲”全是由半截半截的小招所串聯而成的,但因為封華通過第一招的扎實演練,有了強大的基礎,在學習第二招時,幾乎沒怎么費勁,便能將它流暢的舞下。
可惜招術流暢似乎并不是四師父期望的終點。
封華就這么在她的注視之下,一遍又一遍的反復打磨著此招。
一直從開始的流暢打磨到有模有樣,再到不急不徐,最后殺威赫赫……但四師父依舊沒有喊停。
封華借用余光,暗暗留意著四師父的表情。
這個過程中,她的眉頭的確是越來越放松了,卻從未流露出滿意的神色。
盡管封華已經漸漸感到精疲力盡與手腳酸痛,卻仍不肯停下,她不甘心,所以不肯。
精疲力盡就慢點舞,手腳酸痛就稍微偷點懶,少用些力,一直練習到身體終于達到某個臨界,各個關節開始僵化,雙腿沉重的好像灌滿了鉛,隨便一動,都能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時,封華才不得不停下。
疲軟的直接躺倒在地,感到渾身上下再也使不出一分力氣,再也抬不起一寸肢體的封華,突然覺得這樣的自己真是像極了偃師操縱于線下的木偶,既呆板又毫無生氣。
四師父緩步走了過來,臉上的表情總算流露出幾分欣慰,只道:“今天就先練到這兒。你也累了,好好調息一下,再繼續下去。”
“四師父……”封華不知怎的,心中突然蒙上了一大片陰影,口氣很沮喪又很不甘心地問道:“我是不是真的很笨?這一招到底要練到什么程度才算成功?”
四師父在將指尖點在她的額心中間之前,溫和的沖她一笑,那模樣簡直像極了春夜過去盎然盛放于綠葉叢中的白色牡丹花,不驚風不驚云又不問世事,是那樣的干凈美好。
封華眼角一暖,幾乎將要哭出。
“傻瓜,”在送她離開幽精墟時,四師父這樣說道:“為師是在愁你的提縱術啊。”
封華這才安心的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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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幾乎已經累到連掏出桂息丹的力氣都沒有了。
但她并不想就此認輸,閉目養神了一會兒,等到她蓄夠了抬手的力氣,立馬強忍著酸痛從袖里掏出裝著桂息丸的小藥罐,匆匆咽下,又匆匆入睡,也不知過去多久,醒來時身上的力氣才終于恢復泰半。
到底還是太勉強了。
封華盯著自己的手看了一會兒,暗暗的想道,竟連桂息丸都不能完全助她恢復此次透支過度的體力,這樣一來,又不知得浪費多少時間,真是得不償失!
她真怕若照這個進度練習下去,自己恐將永遠都無法接近太子,遑論還要從他手中搶走那把怪里怪氣的鬼車劍。
將心一橫,她大大地往肚子里吸進一口氣后,竟再次將目光投向了枕邊的小陶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