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團團愁慘的烏云,自遠邊徐徐而來。
這場雪剛停不久,另一場又正在預謀。
封華透過窗縫,默然留意著這一切。
有余突然勒住了馬,這次因為不用趕路,車子跑得不急,剎得很快。
封華聽見外頭傳來陸陸通的聲音:“白公子。”
白瑞很快就恢復了往常的狀態,揭開簾子,邀請對方上車,只留下封華還有些懵然。
陸陸通一上車,便帶來一大股子臭酒氣,封華聞著直覺反胃,可反觀白瑞,一向最愛干凈的他卻是半點反應都沒有,自己也就只能費勁忍下了。
陸陸通為他們帶來了小妖精的下落。
封華有些狐疑地問:“為何要追查那個女人的下落?”
白瑞看了她一眼,且答:“不滅山莊有不滅圣火,其他二個莊子亦有鎮莊之寶。先說精絕山莊,他們的鎮莊之寶,是一種叫竜骨的特殊鑄材。”
陸陸通此時附和著嘆了口氣,“這些年來因為精絕莊主身體孱弱,一直處于避世不見客的狀態,所以有關莊內消息,外界幾乎知之甚少,其實那片莊子早就落末與衰敗的不成樣子了!”
“你該記得銀猬指虎吧?”白瑞又問。
封華點點頭,“自然記得。”
“那是精絕莊主首徒的絕創,可是后來……”
封華搶斷了他的話,“就是那個在祥云客棧里被小妖精下毒所害的大汗?”
陸陸通此時插話道:“可不就是那個為了一時色迷心竅,而背叛了師門的吳大海嘛,精絕山莊的生意向來為他掌管,所以他暗中偷出神兵是一件極容易的事兒。”
白瑞點點頭,“正是,當初他為了那妖女,將莊內的眾多寶物都偷了出去,甚至還帶走了竜骨。”
“所以說……”封華有些不安地瞪大了眼睛,“那件東西現在在小妖精的手里?”
白瑞與陸陸通相視一眼,點了點頭。
外面的北風還在拼命似的鬼嚎著,車里一時緘若冰窖,似乎也有無形的風聲流蕩在三人的耳畔。
封華心里又氣又恨,氣那吳大海薄義重色,又恨那小妖精……怎么哪兒都有她?
這當兒,又聽陸陸通說出了最新的消息。
“精絕山莊因為丟了竜骨,反倒僥幸逃脫一難,至于梅月山莊,聽說梅莊主一早就交出了玄冰爐,真是識相的很呢。”
封華聽得出陸陸通這話里的譏諷意味有多濃,不禁表情一暗。
雖然這位梅莊主的做法一向令人難以恭維,但至少他保住了山莊,如此一來,梅大俠也就不必摻入這些恩怨,可以繼續當他逍遙快活的酒醉菩薩了。
下意識間,封華摸了摸腰間的峨嵋刺。
馬車在雪道上奔馳著,奔向一個封華毫無頭緒的目的地。
她只知道,等在前方的,除了那個貽害不淺的小妖精,還必將有一場惡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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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他們人還沒到,就先聽見客棧里頭傳來陣陣打斗的動靜。
不少客人與店中的伙計正圍在門口的一簇篝火前,這可絕不是為了看戲,只是因為這些大半夜不睡非要盤距在屋頂上打斗的人同時也占領了他們繼續睡覺的可能。
為了不慘死于此,他們只好在門口互相擁擠的相互取暖,邊上還有一位愁眉不展的男子,身上的穿戴明顯要比其他人好很多,觀其欲哭無淚的表情,一看就是客棧老板了。
望見白瑞他們下車,這人臉上的愁云籠得更重更厚了,可他又不敢輕易地出言制止,畢竟封華三人手上可都按著兵器呢。
于是便在客棧老板一路絕望的目送下,封華他們邁進了飯鋪。
封華心里隱隱覺得有些對不住他,暗暗決定一會下手下腳一定輕一點,再輕一點。
環望一觀,這個說舊不舊說破不破的小客棧呈“回”字形分布,上下兩層,中間是個還算寬敞的院子,院子呈方形,但正中心卻有個圓形的水井,這樣象征天圓地方的布置在酆都城中倒是常見的很。
北邊的屋頂上方,小妖精被黑袍牢牢的負在背上,看似已經不醒人世,她的后背一片焦痕,而黑袍身上也掛滿了傷口,聽他的喘息就知道,他受傷不輕。
目光朝左挪,與他對峙的是一個身著棗紅色夜行衣的蒙面人,看其身形,應當是個女子,身材還頗為豐韻。
讓封華想不明白的是,既然是夜行衣,為何要穿棗紅色?這樣穿與不穿有什么區別?并不能有助她在夜色中隱藏自己呀。
還有那塊擋住她半張臉的面巾,收到的作用也是甚微。
因為很快的,她就聽陸陸通疑道:“咦?那不是火荼蘼嗎?”
那就是火仙門的掌門?天競榜第六?
封華這才知道,原來火荼蘼是個女人。
又想,能身居第六,此人倒是認真的有些本領。
她與黑袍好歹也算交過兩次手,知道他的實力不差,火荼蘼卻能將他重創如此,當真厲害。
這當兒,火荼蘼見有人攪局,立馬蹙起一對柳葉細眉,很不客氣地詰問道:“撲風來了?”
應該是黑話,封華反正是聽不懂,只好扭頭看向白瑞。
也不知白瑞聽沒聽懂,反正他沒發話,只是牢牢地鎖著火荼蘼。
于是她又看向了陸陸通。
陸陸通歪起嘴角,“大家并肩子,有話好說。”
火荼蘼卻是大聲喝開:“說你()媽個頭!”當即沖他們三人“噗”地發來一掌。
封華心下想,雖然看不清這位尊貴的火仙門掌門是多大芳齡,但就憑她說話間這股子又辣又嗆的勁頭,絕對是四十開外才會有的性子啊。
她一面想一面躲。
白瑞一面躲,一面抽劍,躲開后,徑直地飛上屋頂,護在了小妖精與黑袍之前。
火荼蘼一雙豹子似的大眼,幽幽地鎖著白瑞。
白瑞卻是一言不發。
接著封華也飛了上去,她以親身來測試,嗯,這小客棧舊歸舊破歸破,鋪設的橫梁倒很結實。
她剛落定,那廂里火荼蘼已經和白瑞打起來了……不對,是戰起來了。
擋在黑袍面前的她,本想以暗器輔助攻擊,哪知卻是被黑袍一把拽住了手腕,她一回頭,才發現這人早已哭作一團慘樣。
實話實說,這汗子痛哭的模樣竟比死了至親的大孝子還更令人于心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