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華登時汗顏起來。
“什么天競榜第九,我壓根一點都不稀罕,習大哥你就別嘲笑我了。”
“習二!”因為時辰還早,飯鋪中客人寥寥,酒肆還不算開張,這當兒,各位酒倌們該打掃打掃,該整理整理,正忙得不亦樂乎。
習二扭頭看了一眼,連忙抱歉地說道:“掌柜喊我呢,失陪了。”
封華卻是叫住了他,“習大哥,上回老板娘不是請你飲了一杯‘浮生’嗎?”
習二點點頭。
封華微微一笑,“給我打兩大壇子來。”
“兩、兩壇?”習二有些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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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千樹村的小破廟,真不好找。
尤其是手里還提著兩大壇子酒,就算封華的臂力已經超常,可是這一路上晃晃蕩蕩叮叮當當的可也并不好走。
還未走到目的地,卻見兩道身影擋住了她的去路。
這是一對老夫妻,他們的衣著相似,年齡相仿,就連滿頭的銀發都銀得差不多。
老婦人正虛弱色衰的坐在一張帶著輪子的鐵椅上,大冷的天,膝上還披著一張熊皮,臉色看起來比素紙還要白。
老大爺卻是一臉精神抖擻,望著封華的眼神,就好像里頭藏著十八匹馬,一刻不息的朝她怒奔而來。
他們與她素不相識,但老大爺臉上卻又明擺地掛著“非你死便我亡”的駭人恨意,這讓封華既感到意外又有些丈二和尚。
于是她停下步子,擱好了兩壇子酒,表情奇怪地問:“大爺,你和我有仇?”
老大爺搖搖頭,冷冷地說:“沒有。”
“那你為何阻我去路?”
“因為我這老妻病了,我去求藥,對方說惟有勝了你,我的藥才能拿到手。”
“哦,很好,”封華望了一眼老夫人,突然又一次聯想到自己也已經不再年青的娘親,“那個人姓元?”
“我不知道,但他手中有我想要的東西。”
封華緩緩退下峨嵋刺來,嘆了口氣,“那就來吧,我們速戰速決。”
老大爺深深地咳嗽地一聲,這個行為看上去就像是在給自己壯膽,然后抽出了腰間的長刀,劈了過來。
沒過多久,封華敗了,對手一刀劈在了她的手臂上,劈得不深,是因為封華在讓他的同時,還沒忘記要護住自己。
“你……”老大爺頗為吃驚地看著她,“你故意吃我一刀?為什么?”
封華微微一笑,“因為大爺的贏比我的贏更有價值,既然如此,就讓你贏吧!”
“你這樣,是在侮辱我和我的刀!”老大爺漲得滿臉通紅。
封華手臂上的傷已經好得快要差不多了。
她望著老婦人問:“是尊嚴重要,還是你的老妻重要?”
老大爺突然抿緊了嘴。
封華手臂上的傷已經徹底好了。
“大爺,你贏了。”說完,她又拾起了地上的兩壇子酒,水行禹步一開,頓時飛出了好幾丈。
還沒跑到小破廟,便已經有人出來迎接她了。
“好酒啊!”梅輪拍了拍挺著的大肚皮贊嘆道。
封華面不紅氣不喘的跑近。
他一手提過了酒,一邊漫不經心地問:“你方才與人交手了?”
封華奇怪地看著他:“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的刺上還殘留著殺氣,肩上也還有濃濃的血味,憑你的實力,能傷你的,不知是誰?”
封華便將來時路上遇見那一對老夫妻的事全部說與他聽了。
哪知已經迫不及待飲起酒來的他,卻是動作一頓,猛然“哈哈”笑開。
“你被騙了!”
“哦?”封華皺起了眉頭,問:“你怎么知道?”
“你先回答我,這么好的酒,叫什么名字?”
“浮生?”
“可是垓下所出?”
“正是了,大俠的鼻子真不是一般的靈!”
“那只是因為我時常飲酒罷了。好,這酒不錯,竟勾起了我的賭癮,我們這就追上前頭看看,如果他倆真如我所說的是一對騙子,那你就算輸了。”
“賭注是什么?”
“再來十壇子這樣的酒吧!”
“十壇子浮生對我可沒什么吸引力。”
梅輪抹了一把大胡子,“我不會輸的。”說罷,突然眼中精光一閃,頓時放足狂奔。
封華亦緊跟在后。
她才知道,這位酒醉菩薩之所以能排在自己前面,可不是沒道理的。
封華的水形禹步已經算是提縱術里十分上乘的了,一般人想要跑過她可并不容易,可這梅輪卻在輕易之間就做到了。
他一路跑來,興趣似乎很高,方才的幾口酒勁此刻上頭,使他滿面紅光,于是他越奔越快,越奔越帶勁兒,足下似乎有用不完的力氣。
封華只感到從前樹還是樹,林還是林,跑著跑著,林不見了,樹連成了影,再跑著下去,影都沒影了,只剩下一道道五顏六色的光,從她眼角邊快迅的掠去。
封華心里有些涼涼的,很怕此時突然從道路兩側沖出什么突如其來的野獸,要是與她撞上,沒準就是一死一傷。
想起一件事。
以前聽人說故事,總說仙人們是不落地的,他們就喜歡在天上飛過來飛過去,她過去還不太理解,如今算是大概知道緣由了。
因為比起波瀾壯闊,沒什么遮擋物的天空,地面確實是個危險的地方。
跑了一會兒,梅輪停了下來。
封華抬頭望去,看見了那張鐵椅子,以及在那張椅子上尸體已經涼透了的老夫人,今天依然很冷,她的臉上凍著白色的霜花,眉毛和頭發比起之前銀得更加明顯了,但哪里都看不到那個老大爺。
在老夫人胸上,開著一個大大的血眼。
封華望著老夫人的尸體,嘆了口氣,以她的死相,明顯已經死了一會兒,而尸體停留的地方,與方才她和老大爺決斗的地方并不遠,可見是在她離開沒多久后,老夫人便遇了害。
可殺她的人會是誰呢?
思忖著這些時,梅輪突然揭開那張蓋在老夫人膝上的熊皮,叫她來看,“這雙手,和她身上所穿戴的配嗎?”
封華低頭一看,那是一張臘黃并不忍細看的手,皮膚粗糙,長滿了老繭,指甲縫里還全是黑泥,一看就是一雙勤勤懇懇的莊稼人的手,果然與她一身的披金戴銀毫不相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