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師父疾走在前,封華亦趨在后。
沒過一會兒,二人便來到一處清風(fēng)徐徐、四野掩蔭的地方。
封華一望,只見這里到處都長滿蒼天古木,不知年歲到底有多大,濃濃的樹蔭互相交接,幾乎連天色都完全掩蓋了,四下變得昏暗,一種極至的陰冷,開始令她感到莫名的熟悉。
說起來,這份陰冷不正與枉死城有十分相似嗎?
一轉(zhuǎn)念,其實幽精墟不也正是一處埋葬著許多魔界先靈的墓園嗎?
這樣一想,她突然又沒那么冷了。
參天的古樹中間,猶保留著一條十分窄小的石板路,看石板無限延伸到路兩邊的趨勢,封華估計這里原來應(yīng)該是一條很寬敞的馳道,只可惜年歲蹉跎得太久,久到道旁的樹苗根根高聳入云,占盡大道,所以才變成了如今的羊腸格局。
小道上青苔遍布,顯然,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人來過了。
封華突然抬起頭來,望向四師父的背影。
有那么一瞬,她覺得四師父真是可憐。
她一個人孤零零的守在這么一個鬼氣森森的地方,一守就是這么些年,這里除她以外,根本沒有別的活物,沒有食物,沒有煙火,就連可以陪她說話的人都沒有,只有一成不亮的晴空萬里,與一成不變的生活,換作是她,只怕早就熬瘋了,真不知四師父是怎么等下來的。
正思忖著這些細(xì)瑣的事情時,豁然眼前一亮,封華知道,真正的幽精墟,終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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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目一望,不遠(yuǎn)處,是一片深淵。
懸崖上,是一塵不變的朗日,萬里無云。
而懸崖下,目之所及,是一片隨風(fēng)流動的濃白沼霧。
就好像是天上的云朵全都匯集在了這里面。
這深淵有多深?
封華不知道。
深淵下面到底有什么?
封華看不見。
深淵的對岸在哪里?
封華抬頭一望,有如遙在天邊。
這真是一片又寬闊又遙長的深澗。
那些魔界的世代先靈們,原來就躲藏在了這么一個隱秘的地方,他們沉睡若久,終日被沼霧所籠罩,被天地所遺忘。
四師父臨著風(fēng),緩緩地開了口,娓娓說道:“我們腳下的這片山谷,曾經(jīng)也靈氣充沛,是一方神獸群居之地,山川湖澤,滋養(yǎng)出不知多少珍奇異獸,直到后來吉天發(fā)現(xiàn)了這里,正是他,在臨死前發(fā)明出了納魂大陣,并在大限之前,將自己的修為完全凝聚在幽精之內(nèi),將它封印在了這片山谷中。從那之后,此地的靈脈被魔界污染破壞,那些珍奇異獸們不忍離去,竟接二連三的死在了它們原本賴以為生的地方。”
四師父說到此處,停了一停,嘆了口氣后,才又緩緩說道:“昔日的家園,如今卻成為了它們的埋骨之地,它們的怨恨過于濃烈,于是便化作這些白色霧氣,經(jīng)年不散,一直籠罩著這片山谷。大約,這也是一種反擊吧,此地風(fēng)景秀麗,四季如春,十分美好,可現(xiàn)如今,那些美景已經(jīng)完全留在了它們的記憶里,不得以為外人所知了。”
“四師父,你曾入過這片霧海嗎?下面到底是什么樣子?”
“什么樣子?”四師父看了看她,突然又一臉悲傷地看向自己的鞋面,只道:“只不過是一座又一座的荒冢,連墓碑都沒有,就連誰是誰都分不清楚。”
“那我們要下去嗎?”封華凝望著深淵,突然有些害怕地問。
“下去……唔,不必了,你將那句芒鼎拿出來吧。”
封華果依四師父所言,將句芒鼎拿了出來,并遞送到了她手邊。
四師父緩緩的接過小鼎,置于左手掌心,同時右手捏拳,只伸出中指與食指來,輕輕地靠在了句芒鼎上,閉上眼睛,口中開始振振有詞。
俄頃,只見她腳下猝然金光閃現(xiàn),一個陣法已被她激發(fā),那句芒鼎自內(nèi)部緩緩發(fā)出一道金色的光來,光芒越來越耀眼,最終將整個小鼎包裹在內(nèi),與此同時,不可思議的事情發(fā)生了。
——封華眼前所見,這些白色的沼霧,竟然開始不由自主的由四面八方統(tǒng)統(tǒng)匯入了這個小鼎之內(nèi),源源不絕,有如百川匯入巨洋。
她心下驚贊道,這應(yīng)該就是納魂大陣了!
望著這些白色云霧不停的被句芒鼎吸納入內(nèi),封華一面感慨此物之神奇,一面暗自高興,想到這樁交易不久之后就能結(jié)束,她終于不用再和那個詭計多端的北邙塵打交道了,心中真是說不出的愜意。
卻在此時,突然不知從哪個方向刮來一陣奇異的風(fēng)聲。
這聲音立馬引起封華的警覺,當(dāng)她四下張望,只見一道黑影竟從深澗底部筆直沖出。
說是黑影,倒還真真貼切的很,因為它的的確確就是一道影子而已。
這道影子只有人的身形,卻沒有人的實體,傾刻間分散變形,化作一團(tuán)模糊的黑煙,迅快的隨著白色濃霧,妄想伺機(jī)鉆入句芒鼎中。
四師父見狀,立馬失色大喊:“不好,有東西想要混進(jìn)去,封華,快攻它。”
封華下意識的一抬手,一只小箭順勢飛出,可惜卻是徑直鉆透了它的身體,根本傷不著它。
面對這種特殊的體質(zhì),封華心里一冷,頓時聯(lián)想到一個人,后背的寒毛乍然豎立了起來。
眼見那縷黑影立馬就要完全鉆入句芒鼎中時,又聽四師父大叫道:“快用內(nèi)力攻它,用兵器不行。”
封華一個抬手,直攻一掌,掌風(fēng)掃蕩過去,果然有效,瞬間驅(qū)散掉了那團(tuán)黑影剩余在外面的一小部分,此時就聽見“昂——”的一聲,類似龍鳴的沉悶聲音傳來,原本清澈又碧綠的玉髓突然變得熾如紅鐵,四師父無奈之下,只能強(qiáng)行截斷陣法,“噗”的一聲,直翻出好大一口血來。
她臉色陡然刷白,手中一抖,句芒鼎徑直掉落在地。
封華連忙前去扶她,十分擔(dān)憂地關(guān)懷道:“四師父,你怎么樣了?沒事吧?”
四師父搖了搖頭,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可恨,到底還是被這東西混進(jìn)去了!”
“四師父,我看你傷得不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