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多說，既然不愿白瑞受此事牽連，封華索性孤身撲殺而上。

一劍挺刺，卻未正中。

這鬼帝看起來身軀肥大，一副不便于行的模樣，哪知躲避起來卻是兔起鶻落。

一個抽身，他離了王座，同時從身后抽出一把銀色兵器，乃是一把三尖兩刃刀。

封華手里長劍裹頭一轉，使出了初九劍法第一式白虹貫日，對方撩刀以擋，力有千鈞，登時震得封華虎口生疼，差點拿劍不住。

她這才知道，比起姚大人與骨大人，鬼帝自身的功力也絕不遜色。

無奈她大傷初愈，對方卻是力氣盈盛，如此對招，只怕是要輸掉一截風頭。

她心中一動，正在思量對策，只聽“嗖”的一聲，鬼帝腳下一騰，手中的長刀已經砍了過來。

封華揮劍一擋，臉上并無半點懼色。

電光火石之間，二人已交手數度，但無論鬼帝如何變招，封華究竟只以一招“白虹貫日”來擋。

對方覷出端倪，刀勁越發剛猛，漸漸欺身而進，猛然一刺，封華卻突然變幻對應的招術，改用滿座風聲，一個瞬間，綠色寶劍直接刺中鬼帝肩頭。

巨痛之下，鬼帝登時“昂”地一聲厲叫，封華手中快劍又如游龍而來……

纏斗半晌，封華體力漸漸不支起來，但看鬼帝，虛弱的似乎比她更厲害。

封華心道，他身體早已衰敗，之前不過是借著吞食骨肉強蓄力量，戰至此時，體內氣力只怕早已空乏，如此一想，不禁大喜在望。

為了致勝，她不惜故意手慢，露出破綻，鬼帝心焦，果然中計，寶刀一劈，直沖天靈。

封華看準了這個一霎即逝的破綻間隙，手中長劍一刺，直接釘入他的胸膛內，同時鋼扇一抖，一舉割過對方咽喉。

點點命火開始飄散。

封華松了口氣，又看了尸體一眼，對這位凄然而去的擎天巨擘，并無半分可憐。

她堪堪轉身，耳后又忽然傳來一道風吟，猛一回頭，卻見白光一動，正是還未死透的鬼帝暗暗埋伏了她一手——他用盡彌留之力，將手邊的三尖兩刃刀硬扎過來——卻在此時，白瑞瞬發一道渾厚掌勁，硬憑內力將那刀撞改了方向。

“砰”的一聲，那刀最后筆直扎進一旁的柱中，入木至少半尺有余，亦可見鬼帝之余力有何等強勁了。

白瑞提劍一扎，這一次，直接扎透了鬼帝了咽喉……

-

“白……”封華望著他緩緩抽劍的樣子，怔得張皇失措。

無數命火自那個龐大的身體內飛出，如夏夜不知所蹤的熒火，如秋夜集體殉難的流星，如落入水中的雪片，一點一點復歸大地。

天地一片闃靜。

白瑞輕輕地嘆了口氣。

努力定神，她囁囁嚅嚅地問：“你為何……”

白瑞望著她道：“若有因果，我愿我受，若有業火，由我來承！”

這雙星眸，似乎蘊含著一種永恒的力量，雋永地望著她，望透了她。

“白瑞！”

“你說得對，我總是顧忌得太多。”

“那是因為你與我不同，我一開始就兩手空空，不怕失去什么，可你卻有所背負……是我連累了你。”

白瑞搖搖頭，卻道：“我的確有所背負，但也有一些東西，永遠都不愿失去。”

封華心頭一暖，哭著笑了。

但一切并沒如同他們所預料的那樣戛然而止。

業已轟然倒地的巨軀，瞅準他倆一眼若讖的時機，一把握住白瑞的右腳，再度張開血腥大口，對準腳踝便是一口咬下。

白瑞疼得眉頭一顫。

封華一瞬反應，手中鋼扇一抖，“嗡”地一聲飛過，徑直削下了鬼帝的腦袋……

白瑞一臉痛苦地望著她，“沒想到最后還是……”

封華嘴角輕折，“不重要了。我們帶繁雨回家。”

白瑞點了一下頭。

-

當他倆走到嚴繁雨與容情公主跟前時，才發現公主早已醒來。

她只是默然地流著眼淚，輕輕地不停撫摸著嚴繁雨的臉龐，不發一語。

待封華走近，她抬起眼來，滿眼痛苦地望著她，只問：“是嚴君將我救回來的？”

封華訥訥地點了兩下頭。

晶瑩的眼淚瞬間自她眼角剝落。

“他怎么這么傻？”

“公主節哀，至少——”

“節哀？為什么？他又沒有死！”

“什么？”封華失色地看著她。

容情公主將手放在他寬厚的胸膛上，哀傷地說道：“雖然很是微弱，可他的心還在跳動著，身子也是溫的，他并沒有死！”

封華以為這一切只是她的奢想，可當她將手伸到他的脖間時，果如容情公主所言，嚴繁雨的體內竟還尚存留著一分細如游絲的脈博。

“白瑞！”封華激動地看向他，臉上終于回復了一點紅潤，“他果然還活著！回生藥并非失靈，而是藥效發揮的太慢，他還活著！”

豈料白瑞卻是眸光一暗，搖了搖頭，嘆口氣說道：“這樣更糟，他的三魂已散，七魄卻因為回生藥強行郁結在體內，如果再繼續這樣耗下去，這具尸體只怕會……”

“怕是會如何？”封華著慌的追問，卻又不敢聽到答案。

“……尸變。”

“你是說，他會……他會變成怪物？”

白瑞的眼睛始終望著地面，不曾看向她，“不如……不如……”

封華心痛如刀絞，竟一把撲在了嚴繁雨的身體上，“一定有別的法子！一定有別的法子可以重新為他聚集三魂，只是你不知道罷了！你不準動他！你敢！你試試！”

“你冷靜一點！”

“繁雨……”就連公主亦是不忍，又哀哀地撫了一下他剛毅的臉頰，“他明明還活著，白君，你何以能如此殘忍？他明明還活著！”

“情兒，”鬼后終于發了話，“要相信白公子的判斷，本宮之前也曾聽說過這種事，就算任由他繼續吊著一口氣活下去，也不過只是一具活死人罷了。何不讓他解脫，讓他放心的過三途河？你既是冥界公主，就該比俗世之人更為豁達才是。”

“不，誰都不準動他！你們試一試！”封華壓抑不住的厲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