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我會相信？”陳卓冷眼睨著跪坐在地上的陳慕，開口說道。

“劉芳被郭彤和展玉霸凌是事實，可是陳慕從未參與，而且還保護著她。”

“我親眼所見。”

“看見什么？”

“看見她欺負她，傷害她！”

“這些都是劉芳親口告訴你的？”

陳卓垂下眼簾，腦海中浮現出劉芳溫暖的的笑容。這一刻，他終于感覺到累了。這一切，全都是他所看到的和他所幻想的，劉芳從未開口對他說過，她會選擇一個人縮在角落里默默的流淚，孤獨的承受這一切。

“芳兒，我錯了嗎……”他喃喃道。

一直端著槍在一旁的劉放忍不住開了口：“你這個混蛋，和我妹妹有什么關系！？”

陳卓沒有搭理他，向著宋語陽說道：“你是怎么懷疑到我的？”

“郭彤的案子我并不了解，但是展玉墜樓的那個教室，你收拾的實在太干凈太完美了，沒有任何破綻本身就讓人懷疑。上次的課我也有去聽，你說的那些奇怪的話，我都聽到了，現在把那些話和劉芳聯系起來，一切都說得通了。”

“呵，”陳卓從自己思緒中抽身，抬眼看向劉放說到：“你就是芳兒的哥哥，那個廢物警察？”

“你說什么！？”

“不但沒有保護好她，現在連為她報仇這種事指望不了你，不是廢物是什么。”

“我在問你們是什么關系！”劉放氣急敗壞的問。

陳卓眼中現出幸福與憧憬：“我們，兩情相悅。”

“我呸！你有什么資格讓她喜歡！”

“我沒有資格？那我問你，劉芳在學校被欺凌，渾身是傷的時候你在哪里？她為了治療抑郁癥在手臂上不停的打滿針孔的時候你在哪里？她崩潰絕望地從樓上墜下去的時候你又在哪里？你只知道堅持你那個愚蠢的正義，維護者你們所謂無堅不摧的法律，可是芳兒沒有被保護，她再也不會回來了！我承認我是個失敗者，沒有在她受到傷害時挺身而出。可是劉放，如果我沒有資格，那你同樣沒有！”

“你閉嘴！”

天臺的夜風又大了一些，吹的人眼睛直想流淚。陳慕背靠在水泥矮緣上，神色晦暗幽深。

“我早該想到的，現在想起她當初看向你的眼神，分明就是傾心的模樣。”她開口說道，“我想起在自殺的前一天晚上，劉芳和我提起，她這一輩子活得窩囊至極，如果有來生，她想要有足夠的勇氣成為道德的裁決者，就像法線那樣分寸必爭，剛正不阿。”

陳卓低下了頭：“她的夢想，就是我的夢想。我愿意用盡余生，活成她想要的模樣，去替她追回世界欠她的公道。”

“你錯了。我想劉芳自殺的理由，是你。”

“什么？”

“郭彤無故慘死，她一定是知道了你是殺人的真兇。她那么愛你，那么了解你，怎么會猜不到你的這場連環復仇。可是你是她最愛的人，你在她的眼里是前途無量，滿身光芒的人，又怎么能為了她背負殺人的罪孽。”

“不，不是這樣的……”陳卓幾近崩潰，拿槍的手在不停的顫抖。。

“為了阻止你瘋狂的計劃，她用出了自己認為最有用的，也是唯一的辦法，就是結束自己的生命，從根源截斷罪惡的發生。”

“芳兒……”

“可惜她失敗了，徹徹底底的失敗了。那個她心里永遠保護著她的大英雄，那個即便自己滿身傷痕也能夠支撐著她露出微笑的男人，終究是為了她變成了一個徹徹底底的魔鬼。”

“這些話，她竟然會對你說出來，呵呵，還真是諷刺。”

“陳卓，你真的愛她嗎？你真的了解她嗎？”

“愛？你知道什么是愛嗎？”陳卓慘然一笑，“也許我們之間，是兩個可憐人的相互救贖。我原本以為會一輩子沉淪在被遺棄的陰影里，直到她的出現，照亮了我凄慘的人生，收留了我這顆爛透了的心。愛與救贖的意義本就相同，愛是明明知道做了錯事，我卻一刻都未曾后悔；救贖是明明知道我做了錯事，她也仍愿擁我入懷。我的心是屬于她的，她離開的瞬間，我的心也隨著她一起離開了這個世界，再也沒有哪一縷光芒愿意灑向我這個骯臟不堪的角落了。這種感情，你們這群從小被人呵護備至的人永遠也不會懂。”

“用罪惡來洗刷罪惡是最愚蠢的做法，可是陳卓，逝者已逝，你這樣做值得嗎？”

“她，值得。我不后悔殺了郭彤和展玉，但是我想她不會同意我殺了你的。陳慕，替我轉告陳靜，我是不會原諒陳家的，我要他們，為我愧疚一輩子。”

“還有，劉放，”陳卓的眼睛亮亮的，偏過頭來看向已近崩潰的男人，“芳兒說，她的哥哥是一輩子保護她的大英雄。希望你，不要忘了她。”

說完，陳卓抬起眼眸環視天臺上的眾人，長嘆一口氣，突然展開笑顏，“如今那些惡人已經為她償命，我親手給了她公道，是時候去陪她了，她可千萬不要埋怨我讓她等了這么久啊……”

下一秒，他登上天臺邊緣一個華麗的轉身，面對著疏朗浩瀚的星空，直直的墜落下去。

沒有你的世界，我不愿多看一眼。曾經萬物不能入我眼簾，是你僅憑一己之力填滿了我的心，如今我雙眼雖能容萬物，心房之中卻早已空空蕩蕩，生命的意義已經隨你而去了。芳兒你看，今晚的夜空好美，像是你望著我的眼睛……

眾人一陣驚呼，劉放沖了上去，卻已經來不及拉回陳卓。

宋語陽上前將陳慕緊緊的圈在懷里，才感覺到一絲絲的心安。

“他跳下去了？”陳慕從他懷里揚起蒼白的小臉低聲問道。

“嗯，是笑著的。”

陳慕垂下腦袋陷入沉默，腿上的疼痛真切了起來，身上的冷汗已經被夜風吹干，涼意蔓延。

“劉芳那么善良，可是陳卓卻已經墮落成為了惡魔，他們注定是不會在天堂相遇的。”

“《圣經》中說，自殺的人也是要下地獄的。”陳慕說道。

宋語陽低下頭來看她，她的神色已經清淡如常。

“他既已伏法，又何必誅心，就讓他們在故事的結尾重新相遇吧。”

陳慕縮進宋語陽的懷里不再說話，他身上的清甜氣味讓她無比心安。懷抱著心上人的人兒，手臂漸漸收緊，怕一松開她就消失的無影無蹤。躲在心上人懷里的人兒，聽不到耳邊呼嘯的風聲，伴著他平穩的心跳，安然睡去。

救贖的最終章節，草草的在夜色中收尾。只有星辰止不住落淚，為一生遙遙相望而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