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仿佛靜止了兩秒。

兩秒之后，許意執彎腰，伸手，抬腳，撿起試卷，然后把試卷放到自己的桌面上。

本來干凈潔白的試卷上郝然留下了一個腳印。

緊抿著唇盯著試卷上突兀的腳印眉頭擰的直打結。

裴季楊想把試卷抽回來再找裴菲菲換一張新的，他是不能容忍自己用這張臟兮兮的試卷。

還沒等他有動作，他就看見新同桌抬起了胳膊肘壓在那個腳印上，用袖子來回的擦拭，緊接著那張試卷就被放到了他眼前。

他一眼就能看見試卷上還殘留的淺淺的一片土色印跡。

裴季楊望著那張試卷沒動。

許意執見他盯著那片擦不掉的臟污印跡，以為他是嫌臟不想要了，便捻起自己沒寫的卷子放到他桌子上，簡短的吐出一個字：“換！”

聞言裴季楊睨了新同桌一眼，薄唇翕動剛要開口說什么，無意間眼角余光卻瞥見一個情形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新同桌長長的衛衣袖子縮了一截，露出她纖細的胳膊，纖細到裴季楊覺得輕輕一掰就斷了的那種。皮膚白的不像話，手背手腕上每一根血管藍色的紫色的都明顯的清清楚楚。

尤其刺眼的是新同桌手腕上一圈發紅又泛紫的勒痕。

觸目驚心的一圈。

許意執順著裴季楊的視線也看到了，猛地把胳膊收回去，臉色變得不耐煩，不等裴季楊在說什么，直接拿了那張被她踩了一腳的試卷，卻被裴季楊突然按住。

許意執要扯，裴季楊不讓，然后，這張有腳印的試卷，很光榮的被撕開了一點。

輕微的“擦”一聲，在靜謐的教室里也格外的刺耳，有不少同學都往這邊看過來，坐在講臺上的裴菲菲顯然也聽見了，眼神也掃過來。

許意執立即松開了手。

頓了一秒，又慢慢垂下頭。

裴季楊看著又臟又破的試卷，下頜繃得緊緊的，十分潔癖的他恨不得趕緊把這樣卷子扔垃圾桶里，眼不見心不煩。

眼角瞥了眼新同桌，只能看見她帽檐下的側臉還有那道不管從哪個角度都晃眼的疤。

裴季楊唇角抿成一條直線一言不發的把新同桌的那張試卷又放回她桌面上，臉色緊繃的撫平自己這張已經又臟又破的試卷。

時間已經浪費了好幾分鐘，裴季楊加快了寫字的速度。

許意執往下壓了壓帽子，緩慢的開始在作文卷上提筆落字。

兩節課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離放學還有幾分鐘，鄭星辰走到裴季楊的桌前要收他的卷子，瞧見裴季楊遞給他的卷子破了也臟了，以為他是幫別人交的卷子（鄭星辰眼里的這個別人就是新來的轉校生，除了她也沒別人了），結果一看姓名那一塊就工工整整的寫著裴季楊的名字，一時奇怪的要死。

他坐在裴季楊前面自然是聽見了那會兒卷子撕了的聲音，不過打死他都不會相信是裴季楊的。

畢竟裴季楊一向潔癖又追求完美，他的書本卷子全都比別人保養的要好得多。

鄭星辰想問裴季楊怎么會兒事，可看見裴季楊的臉色比平時還要冷上幾分，就把到了喉嚨口的話又憋了回去。

又忙活著去收其他同學的卷子。

不光是鄭星辰，就連裴菲菲都想不通。

每次考試的試卷裴菲菲都習慣性的把裴季楊的找出來放在最上面，這次也不例外，然后就發現了裴季楊不同平常的語文卷子。

心里還奇怪，她這侄子不是完美主義中的完美主義嗎，平時一點小瑕疵都受不了，今天怎么交了張又臟又破的卷子，竟然沒跟她換？

真稀奇！

……………………………………………

一中規定走讀生可以不用上早晚自習，但是高三學生必須上。

最后一節晚自習上完是八點四十分放學，許意執回到周芳華那間兩室一廳的小公寓的時候已經九點了。

周芳華的臥室門是關著的，，她人還沒回來。

許意執已經一天沒吃過東西了，回來的一路上胃部都在隱隱作痛，于是她一進門進直奔廚房準備給自己煮點蔬菜粥喝。

沒過多大一會兒門口就傳來了動靜，許意執正在切菜的動作停了下來，聽見身后高跟鞋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她放下切菜刀，將火給關了，才慢慢地轉過身。

周芳華就站在她身后，滿臉的怒容陰沉的盯著她。

“下午的英語課你被攆到門外去了？”

許意執沒想到她要說的是這件事，垂著眼睛沒吭聲。

下一秒她腿上就被踹了一腳，伴隨著周芳華怒不可揭的罵聲：“賤皮子癢的混賬東西，就知道給我惹事兒！”

許意執頓時就疼跪在了地上，周芳華腦子里記得都是一班跟她不對頭英語老師，知道了許意執是她塞進一中的，借著這事兒在高三組的辦公室里大肆宣揚，暗地里嘲諷挖苦她沒資格坐在教導主任的位置上。

周芳華平時在學校誰的面子都不給該怎么辦怎么辦，得罪不了人，唯一一次例外就是讓許意執進了一中，卻被幾個看不慣她的人合伙打擊了一番，她何時受過這樣的氣！

都是許意執這個不成器的混賬東西！

周芳華怒火中燒越想越氣，對著許意執又是一腳踹在她肩膀上。

“你個混賬東西，不好好教訓你還能翻了天了，啊，給我惹事兒，叫你給我惹事兒，你在三中那些惹是生非打架斗毆的臭毛病你就是改不掉是吧？”

……………………

不知道過了多久，周芳華打累了才收腳，看了眼斷了的鞋跟又赤著腳踢了許意執肚子一腳才肯罷休，罵罵咧咧的留了一句話：“在一中你給我夾著尾巴好好待著，再敢給我惹事兒，有你好受的！”

然后就一只腳踩著高跟鞋，另一只腳赤著一瘸一頓的回了臥室。

許意執的臉緊貼著冰涼的地板在地上趴了好長的時間沒緩過神來，腿，胳膊，肚子還有胃，哪哪都疼。

周芳華打她的時候一點都沒留情，每一腳都使了勁兒的踹她，剛開始她還覺得疼，打著打著她就麻木了。

她就是在想，周芳華到底什么時候會打死她，要是真到把她打死的那個時候，她到底會不會有一點后悔。

似是被自己這個想法給傻到了，許意諷刺的笑了兩聲，看她在想什么呢，多少年了她竟然越活越回去，竟然還天真的想著周芳華會后悔。

看來她真的是被周芳華打的連腦子都不清醒了。

…………

許意執眼皮子越來越沉，是真的想就這么昏睡過去，可是她翻攪作痛為一直在提醒她要吃東西，只好又艱難的從大理石地板上爬起來，繼續煮她的蔬菜粥。

喝完粥之后，她連臉都沒洗就倒在了床上。

她昨晚真的一夜都沒合眼。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