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久，打了多久，天漸漸沉了下來，刺眼的霞光籠罩著朝輝國境外，殘陽如血。

刺眼的黃光夾雜著一抹抹驚心的緋紅，是戰場上百來人的赤血。血肆無忌憚的流淌，尸橫遍野，早已沒有了生氣。

方思顏散落著頭發，一身血染的紫袍，愣神的站在人堆里，久久不能緩過來，血腥味直沖鼻腔，無時不刻在強調方思顏這才是赤裸裸的戰場，是生與死之間的斗爭，觸目驚心。

朝輝國險勝，除卻槿王、向痕等人，只有十來個士兵還踉蹌的站著，百來人的性命就此消失……

方思顏眼神空洞，像失了魂魄一般，槿王驅馬過來，繞過了尸骨，在方思顏身邊停下。

“這就是戰爭，生死之間的較量?！遍韧蹩粗@尸橫遍野，鮮血染紅的沙地，一具具尸體很七豎八的躺著，輕笑著問她：“還敢跟來嗎？”

“……”方思顏只是僵著脖子轉過去看他，沒有反應，沒有動作，心里的害怕還是無法就這么輕易揮散。

槿王收起長槍，彎下身手臂一使勁，拎起方思顏坐在馬上，動作一氣呵成，然后御馬飛奔回營。

“檢查一下。”向痕喘著氣招呼著所剩無幾的兄弟，把每個躺著的人都仔細檢查了一遍，若是敵軍還有生氣就再補幾刀，若是自己人，則抬回去醫治。

向痕狼狽的被掠影半扛著抬著走，拖著腿踉踉蹌蹌的，站都站不穩。

在營地外，剩余的將士早已做好了隨時上場沖鋒殺敵的準備，歐陽毅在那人群前來回踱步，顯得很焦急。

“吁?！?

見槿王勒緊了馬，眾人看見槿王回來，懸著的心終于還是吞回肚子里去。

槿王飛身而下，然后伸手去扶方思顏?！皩④?！怎么樣？”歐陽毅趕忙上前追問軍情。

“險勝?！遍韧趺媛峨y色的回答他，一邊扶下方思顏，方思顏這會還是出神的樣子，著了魔一般。

“這……”歐陽毅見方思顏這模樣，一時間不知道怎么開口問。

“第一次沖在最前面，看見橫尸遍野，血染十里，嚇傻了吧。”槿王伸手招呼，幾個將士立即過來卸了槿王的戰甲，在一邊小心擦拭上面的血跡。

“他們已經沒有耐心了，與其等他下次發動攻擊，讓我們處于被動，不如我們主動出擊，率先掌握主權。”

槿王一邊往軍營里走一邊說，看方思顏的表情不太對，心想還是讓她避免這些場面的好。

“將軍言之有理，可是要怎么主動出擊？這次出兵是只許成功不許失敗啊?！睔W陽毅跟在槿王后邊，一起回了帳篷。

方思顏在后頭緩慢跟上，熊叔在隊伍里偷看，也只能干著急，沒辦法去問方思顏的情況。

兩人進入帳篷后一直在商討策略，方思顏好像聽了進去，又好像沒聽進去，腦子里還是剛才那場惡戰在一幕幕回放。

方思顏感覺一股苦澀縈繞心頭，生與死還是這么簡單，生命還是如此脆弱，不堪一擊。

一群群身著毛領短衣，皮革短靴，頭頂毛絨尖帽的士兵，像瘋了的海浪一樣沖殺過來，一浪更比一浪洶涌澎湃，他們面露惡相，招式陰險毒辣，早已視死如歸。

“他們……是匈奴人，對吧?！狈剿碱亞枴?

槿王和歐陽毅兩人突然安靜了下來，槿王眉頭緊鎖，看著方思顏的眼神略有些不同。

“傳聞匈奴人好戰野蠻，今日一見確實如此。”方思顏說。

“你想說什么？”歐陽毅繞過木桌，走到她邊上問。

“我們人少，肯定不能再正面硬碰硬，只能巧取——美人計?！狈剿碱佔灶欁哉f著。

“美人計？”

槿王和歐陽毅聽完細思了良久，最終敲定此計可行，那么誰去合適？

這個新的問題再次陷入了僵局，誰去？怎么做？失敗了呢？

“可是，讓誰去？”歐陽毅還是問出了口，槿王沉下眸子，手捏著下把，一邊沉思問：“我記得，你之前不是身邊跟了個閹人，他人呢？”

“我不想死在營里家里夫人苦苦等待，讓他回去給我夫人捎了封訣別信。”歐陽毅有些不堪，訕訕笑道。

“思顏侍衛，頗有些姑娘樣，又有一身保命功夫，不如你去？”歐陽毅不問還好，這人就在眼前，這么一問，還能拒絕？

“不行！”槿王一掌拍在桌上，頓時間木桌竟有些細微的裂痕。

且不說她能不能勝任，單憑她現在的狀態，哪里像是可行的樣子？

“好?！狈剿碱伷降膽?。

“你？”槿王瞪大了雙眼，臉上寫滿了震驚。

“你現在說了不算。”槿王大手一揮，背過身去不再看她，平攤著的地圖飄落在地。

“將軍，思顏侍衛不去，就沒有別的合適人選了?！睔W陽毅顫顫巍巍的勸阻。“是朝輝的安危更重要啊！”

槿王也是猶豫，可是回想她愣神屹立在尸橫遍野的山地里，那種發自內心害怕的眼神，絕不是在騙人?！澳闶菦]看見她嚇傻的樣子嗎？她去能做好嗎？”

“我行?！狈剿碱伒恼Z氣還是平淡的讓人害怕，眼神也是空洞無神，好像說話的另有其人。

“定不負主帥和歐陽大人的厚愛，思顏必定完成任務?！?

方思顏半跪在地抱拳，一舉一動仿若提線木偶，僵硬且生硬。

“……”

槿王沒話說，也說不出來，有些復雜，他的內心是矛盾的，覺得她能做得好，是這幾日觀察下來對她的信任，又覺得實在艱巨，她的心境根本還沒那么成熟。

歐陽毅上前攙扶起方思顏，替她拍掉了衣衫上的塵土。“朝輝，會記得你的?！?

“不求朝輝記住我什么，只求主帥能幫我查明身世，歸鄉入土?！狈剿碱佉蛔忠痪涞恼f著，竟已經視死如歸，交代起了后事。

“查！一定差！”歐陽毅還在邊上大小聲的，不怕惹惱了槿王，一直杵逆槿王的意見。

“好。”槿王終是松了牙關，答應下來，方思顏美人計進入敵軍的事就此敲定。

接下來是仔細籌劃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