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老王的兒子嗎？”

陳昭看著那少年，第一眼就見得眼熟，很快就認出來了，的確是他曾經(jīng)的同事，也算得上半個師傅的老王的兒子，王安平。

可是，這王安平，不應(yīng)當(dāng)是在十八中繼續(xù)讀書嗎？算算時間，應(yīng)該也是高二了，利用閑暇時間在街頭上發(fā)發(fā)傳單，賺點兼職也算是正常。

但是今天可是周三，不是周末。

“他怎么在這里？現(xiàn)在這個點了，不應(yīng)當(dāng)是還在上晚自習(xí)嗎？”陳昭有些詫異。

“這我也覺得奇怪呢。”一旁的付志杰看來也不太了解。

“你上次跟老王聯(lián)系還是什么時候？”陳昭問道。

老王確實得了塵肺病，但因著企業(yè)每年的體檢，所以他是年前查出來的，正是早期。

后邊經(jīng)歷了很長一段時間治療之后，早在七月份就是治愈好了，出院那一會，和老王相熟的工友都去慰問過。

而陳昭他那段日子加班，在加上之前去看過，那次就沒去，付志杰倒是去了。

不過陳昭疑惑的地方是，以著老王的醫(yī)療保險，還有廠里賠的十幾萬，按道理來說治好了以后，經(jīng)濟情況應(yīng)該也不至于是讓這小王到了在這上學(xué)期間還兼職打工的程度吧。

“喲，你這么一說，算算日子，也有起碼三個多月了。”付志杰攤攤手，見著那店外還在發(fā)著傳單的王安平，“要不，我現(xiàn)在去打個電話問問？”

“那我看還不至于現(xiàn)在就問，興許是人家孩子晚自習(xí)放的早，一下來就找個兼職賺賺零花錢。”陳昭搖搖頭。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以前的同事一孩子街上發(fā)傳單，算不上什么問題。

要是看見人孩子，跟著一些留著雜七雜八頭發(fā)的年輕人，勾肩搭背的嘴里還叼著跟煙，流里流氣的樣子在街上游蕩，那才值得去跟人家家長反應(yīng)。

當(dāng)然，那樣的小混混，自從逐周市開始創(chuàng)建文明城市之后，已經(jīng)很久沒有在逐周的主干道，看到他們的身影了，或許是躲進了臭水溝，在陰暗角落里浪蕩。

“我也覺得沒事，畢竟王安平這孩子，也是個好好學(xué)生，挺懂事的，學(xué)習(xí)成績也挺好的，想來也應(yīng)該沒什么問題。”付志杰晃著腦袋，以一種酒足飯飽之后頗為悠閑的語氣，是輕松的說道著。

而陳昭，他的目光再看了眼那已經(jīng)跑到對面去發(fā)傳單的少年一眼，視線是回到店里，看向了正裝在墻壁上的電子表，時間已經(jīng)是來到了晚上的八點一十二分。

又等待了片刻，相當(dāng)于飯后歇了會氣之后。

陳昭他低沉著聲說道：“時候不早了，吃的差不多了，我看我們就走吧。”

時候確實不早了。

要不是今天

“嗯，行。”付志杰聽了，開始照顧著老板過來，結(jié)賬。

這頓飯，陳昭和付志杰兩個人，吃了178，這個物價不算太貴，也絕不能說便宜了。

“對了，我還沒有問你呢，你這復(fù)習(xí)，打算要不要報個班啊？”結(jié)完賬，付志杰問道：“你這畢竟也算是很久沒有學(xué)過書本知識了，不專門報個班的話，感覺這個學(xué)習(xí)成績和進度，不一定趕得上啊。”

“我知道，不過，關(guān)于這個，我有個人的計劃。”陳昭的手插著口袋里。

“行吧，你有計劃就好，我就不多說什么了，你加油啊！”付志杰點頭。

然后，陳昭沒接話，付志杰也沒繼續(xù)話題，走在路上大抵是沉默了。

陳昭是自己還有著很多很多的事情，亟待他解決。

而付志杰，說實話，雖然是多年的老友了，陳昭就不是太懂他是一個什么樣的想法了。

或許也就是學(xué)校的時候，大家都算是過得開心些，其他的，從步入社會都開始工作以后，在這成年人的世界里，總是可以看得見的，再也難有那么純粹了。

“……”

“我說志杰，你有想過自己以后做些什么嗎？”在沉默片刻后，陳昭他是先發(fā)出了聲。

“你是說我嗎？”面對這個問題，付志杰是愣了愣神，然后，他搖頭笑了笑。

他從自己胸前工裝的口袋里，拿出一包煙來，抽了一根放在嘴里，他沒有給陳昭遞煙，因為陳昭從來都是不吸煙的。

于是，付志杰將嘴里的煙點燃，在吸了一口煙之后，他帶著惆悵，也算是釋懷的語氣跟陳昭說道：“你要是說以前吧，我一畢業(yè)，就在這里做了這么久事，放在沒轉(zhuǎn)正之前，我或許還會是想著到外邊去好好闖蕩幾年再回來。”

“但是現(xiàn)在轉(zhuǎn)正之后，在這里做了這么久事了，這個心就淡了，也早就沒有那么急切的想要往外闖的想法了。”

“而且我又不像是你老陳這樣的，對于眼前這樣的生活有那么的不甘心，我感覺吧，每天上上班，回家打打游戲，睡覺，就這么過過安穩(wěn)日子，也算是不錯了。”

“當(dāng)然，要是我相貌堂堂，有點模樣，我肯定也不會是甘心就這么在這里工作的。”

說話間，付志杰指著陳昭，呵呵笑道：“你看你這相貌，一米八五的高度，身材又標(biāo)志，五官俊朗挺帥氣一小伙，氣質(zhì)又給人有那么一股子英氣的樣子，就算是兜里現(xiàn)在沒錢又算得了什么。”

“我這樣長得一般的，可跟你比不得。”

在付志杰看來，就陳昭的相貌身材，哪怕是將來再闖幾年，沒做出什么事情，將來回來，一樣是不怎么需要擔(dān)心婚姻娶堂客的事情。

這幾年，付志杰又不是沒見過有年輕漂亮的女孩找過陳昭，想和他談朋友，要不是因為陳昭自己有想法都拒絕了的話。

所以就這一點，付志杰壓根不需要擔(dān)心自己這位老朋友會不會是孤苦伶仃的過完一生的問題。

“雖然說這肯定是干不下什么大事情的，但這或許應(yīng)該就是我以后的生活吧。”

“在這里打工，娶妻生子，然后買完保險，做到退休，就這樣吧。”

說到這里，付志杰又吸了口煙，吐出煙霧，然后說道：“另外，我差點忘了跟你說了，再過些天，我就要跟曉琳去見她的父母了，等見完家長，要是合適，我們或許會是要訂婚，準(zhǔn)備明年結(jié)婚了。”

“恭喜你。”陳昭靜心的聽到這里，祝賀著自己的老友，“有情人終成眷屬吶，你跟曉琳談了這四年戀愛了，走到一起也算是正常了，等你倆到時候結(jié)婚了，我肯定包個大大的紅包的。”

付志杰跟陳昭同齡，但24歲了，一般人，在這個年紀(jì)結(jié)婚實在是正常的了。

付志杰提及婚姻，他的笑容里是寫滿了開心，“哈哈，我說這紅包意思意思就可以了，只要到時候你人能來了就可以，其他的都無所謂了。”

“那么你呢，老陳？你未來打算做什么呢？”

付志杰說了自己的想法，他自然也是問到了陳昭的身上。

而陳昭，他被問到這個問題，眼眸中的目光黑暗而又深邃。

“……我的話，或許會是考上大學(xué)，然后………”

然后應(yīng)該如何。

是該說最初的想法，找一份能夠朝九晚五的，沒有加班，周末雙休，節(jié)假日也有假放，福利待遇好，最好還是個清閑打醬油，沒有工作任務(wù)的工作，并且一定得還是個鐵飯碗，而且這份工作還有著足夠的地位，尊敬。

對普通人的一份絕佳待遇的好工作、好差事。

還是要說，在系統(tǒng)降臨以后。

面對注定不平凡的未來，應(yīng)該大大方方的說出自己的愿景。

要世界不同。

還是說英特納雄耐爾就一定會實現(xiàn)？

話語在這里打頓，有些話正在陳昭的心里呼之欲出。

最后，陳昭還是說道著：“然后，我或許會是到更遠的地方去工作吧。”

“也許是京城，也許是魔都，又或者說是成都，XZ那些地方去吧。”

“當(dāng)然，也有可能是到國外去工作。”

“美利堅，又還是俄羅斯，英國，法國，甚至是印度，日本那些國家。”

“總之，對我來說，我這輩子到現(xiàn)在也就是去了羊城，深圳看過，到更遠的地方去，看看那里的人世間是怎么樣的，也是不錯的。”

“畢竟，有些東西，在書本上，在網(wǎng)絡(luò)上是看不到的，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我沒有真正的去踏足那些地方，自然也不可能知道，這個世界，人與人，又到底是存在著怎樣的差異。”

“那樣，也可以叫我更好的知道，親切的明白，為什么這個世界會是存在有些人出身富貴人家錦衣玉食的享受生活，又為什么有些人呆在貧困家庭為著一口食物，一滴水過著刀尖舔血的日子。”

陳昭說到這里，他轉(zhuǎn)動的目光里，帶著審視的神情。

審視著自己的思想，也在審視著自己的未來。

如果說，在以往，陳昭翻閱著那些文章，結(jié)合著自己的工作經(jīng)歷，能夠在那已經(jīng)時隔一百多年的“古老”書籍里找到自己個人的定位，找到屬于自己個人的精神共鳴。

那么放在現(xiàn)在，系統(tǒng)降臨，這種定位，共鳴，在被強行的提高到新的高度之后。

站的高看得遠，陳昭還是一個人，但是他看到的，卻已經(jīng)不單單只是他一個人了。

這見鬼的系統(tǒng)！

陳昭的心里是在咬牙切齒著。

這種咬牙切齒，是因為，他太知道在這條路上，到底是有多熱的阻礙和艱險了。

一切都太過艱難。

但是陳昭沒法后退。

因為正如陳昭初遇系統(tǒng)時那樣，要是叫陳昭沒看過書，半點文化也無，一只猴子快快樂樂的過著倫理生活當(dāng)真是美滋滋的。

但是看過書，又開過了眼界的人，在開眼看世界之后，讓他再去蒙上雙眼，再又去老老實實地做一只“猴子”？

這怎么可能！

如果有機會，試問誰會想要在當(dāng)只滑稽的猴子，或者說是條狗？

誰會不想要當(dāng)人？！

而付志杰聽完陳昭的這番話，這位老友，是豎起了大拇指，像是贊嘆的說道：“臥槽！老陳，你牛逼！”

興許，付志杰是因為陳昭說的這些話感到佩服。

也可能是因為，他早就已經(jīng)曉得陳昭會是有這樣的話了。

這個時候，兩人走到了十字路口。

“哎，時間過得真快啊。”付志杰嘆了口氣，感慨著，“從那狗逼的技校畢業(yè)出來，一轉(zhuǎn)眼，就是七年了，七年了，好多東西都變了啊，沒以前那樣純粹了。”

是啊，純粹。

陳昭凝神抬頭看了眼天空。

付志杰的感慨也確實沒有說錯，轉(zhuǎn)眼七年，有些東西，有些事情，已經(jīng)變得實在太多太快了。

可是什么又是純粹呢？

純粹的情感？

快樂又還是高興？

還是說人已經(jīng)少了些天真，多了點功利？

有一點可以證明的是，象牙塔的世界，與社會上的風(fēng)雨比起來，確實也是沒法對比的。

但是對陳昭來說又有點不大一樣，那不知其存在在哪的系統(tǒng)，在它的漠視、推動、觀察、支持引導(dǎo)之下，他陳昭這個人的未來，又將會是步入何方呢？

“未來還很長，過好自己吧。無論遇到了什么，好好活著，不管是老付你，還是我都是一樣的。”

沉思了片刻后，陳昭長長的和老朋友說道著。

然后，在這十字路口，互相又說了一聲告別祝好之后。

并不同路的兩人，是就此分道揚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