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上官靜云推開江淼灝順勢遞過來的瓷壺，挑了挑眉道，“我可不喝茶，沒你那雅興。來壺荷花釀吧！”

福生頂著那副滑稽的臉譜哈腰稱是。轉身的那刻只聽不遠處爆裂聲響起，一個巨大的什么在空中翻轉著朝這劈頭蓋來。

少年們皆是一驚，急忙跳出各自位置欲替這瘦弱的小二擋上一擋。卻不料比他們還快的是，那還來不及看清是什么的不明物，竟輕而易舉的被人一托一放，在地上穩穩當當的了。

福生彎腰在確認桌子并沒有什么損壞之后，將視線分給了不遠處的一幫人。

“老子再說一遍，立刻騰出塊地方！”

帶頭鬧事的，也就是那個發話者。身高近七尺，身著一襲秀綠紋的紫長袍，外罩一件金絲背心。明明如此體面大氣的穿搭，因為他臃腫的體態而撐的像只河豚一般，肚臍眼時隱時現。反而顯得粗俗不堪。

河豚少爺及他身后一幫小弟的威脅，換來的是一陣銀鈴般悅耳的笑聲，“這位公子，本店真的沒有多余的桌位提供給諸位了。”

江淼灝皺了皺眉，這女子衣著與他身旁福生一致，臉上同樣也畫著厚厚的臉譜。站在河豚面前看，她比人足足矮了一個個頭。本就嬌小的身軀在一幫成年男子面前顯得更加羸弱。

旁邊的福生攔下了欲替人出頭的江淼灝，目光定在河豚上。半晌嗤笑一聲，細長的眼睛里盡是不屑與嘲諷，“公子，不必勞煩你了。本店還是具備處理此事的能力的。”言罷又轉向上官靜云，“在下這就為公子備酒。”

見福生沒有絲毫想幫襯同行的意思，少年們神情皆是大大的疑惑。

河豚等人早已耐心全無，肥肉縱橫的臉上一副兇神惡煞。身后的小弟們會意，上前一個四肢發達的便要再砸些什么。

一旁的女子又出了聲，“倘若公子執意鬧事，后果自負哦。”

河豚一看就是沒有被人威脅過，饒有興致的摸著油膩的千層下巴朝她湊近，“你是說？后果自負？”猛地將手伸向離自己最近的一桌客人的瓷杯，可還沒碰到呢，一股沖勁朝小臂處壓來。

河豚少爺登時額頭布滿了一層冷汗，驚地大呼小叫。

那只肥大的手臂被人輕而易舉反手扭在身后，毫無還手之力！

河豚還沒來得及看清是誰動的手便被這樣壓制，在自家下人面前丟了顏面，氣打不出一處來，“誰動老子，報上名來！”

“秀娃。”

熟悉的女聲響起，震驚的河豚雙目圓睜。這可不就是那個看似手無縛雞之力的丫頭嗎！

只見秀娃單手將河豚少爺牢牢鎖住，巴掌大的小臉上依舊帶著盈盈笑意。

“公子，不好意思啦。”

“嗯。”方才險些被牽扯到的客人淡淡應了聲，不再多語。好似對這場鬧劇并不感興趣，繼續埋頭吃飯。

“小少爺！”眼見自家公子被一小丫頭這樣抓著，下人們不由得慌了神。

“我呸！你這個心狠手辣的女人，心丑人也丑！這么濃的油彩也遮不住！什么樣的店招什么樣的人，我呸！”

此時，一直安靜擺弄著折扇的上官靜云，劍眉微不可察的一挑。

秀娃撇了撇手下正因拼命掙扎而氣的臉紅脖子粗的頑固少爺，這么一看還真是更像河豚了。

河豚感到緊箍的手臂得到了釋放，身體一輕與大地來了個親密接觸。

“你！給我等著！”說完，揉著紅腫的額頭帶著下人們落荒而逃，丟了這么大個人，他可不能再待下去了！

此時福生也將備好的荷花釀送上。上官靜云揀出一壇開封，即刻那股清甜的荷香便彌漫在空氣中。

“人家鬧也鬧完了，你們可以坐回來了。”

此話一出，蘇云飛趙有為等人切切實實被饞到了。便二話不說重新回到座位。

“剛才那丫鬟好厲害！”

“是啊是啊，我聽她聲音這么好聽，應該人很美吧？”

“沒準人家生了張惑世容顏才畫上的臉譜呢！”

……

聽著周圍少年們嘰嘰喳喳的議論聲，江淼灝垂下眼簾望著桌上的荷花釀不語。

他終于發現了這家店的怪異之處。

不止是福生，似乎這家酒樓所有的侍者的真實面容都被油彩遮掩。每張面孔顯得異常滑稽。

其次，這家酒樓的客人大部分全是道士。在方才的鬧劇中，江淼灝無意發現鬧事河豚與在場其余客人衣著的不同。

酒樓內的客人要么身著素衣，要么一身道袍，舉止低調并不像河豚那幫人一樣張揚，與眾人格格不入。

甚至面對這樣一場鬧劇，酒樓內的秩序竟絲毫不亂！

上官靜云斟上一杯酒放在江淼灝跟前，纖長的食指微微曲起在桌角輕扣兩下。

“想什么呢？”

“哦…沒什么。”

上官靜云便也沒再問下去，指間在杯沿摩擦，半瞇起眸子看向戲臺笑嘻嘻道，“好像待會會有場好戲。”

……

傍晚時分，橘紅色的余暉傾灑在七里街狹長的街道。清風帶起街邊的落葉，疲勞的花蝶…及豆腐攤前“豆腐西施”的裙擺…

“瞧一瞧看一看了！我們家的豆腐水靈水靈的，嫩乎嫩乎的！”攤前不時跳竄著一道清瘦忙碌的身影。

“我要我要！”

“我也來一份！”

葛觀選貼心地用袖角擦掉帕巾邊角沾上的豆腐渣，才將呈上雪白豆腐塊的手帕小心包起遞給面前的夫人。

拿刀重新取塊的功夫，他飛速朝一旁的齊碧瞄了一眼。

后者正夾在一群心懷鬼胎的色胚男人中間，面上掛著一副生硬的笑。

“小美人，這細皮嫩肉的怎么還出來折騰呀？”

齊碧忍受著對方流里流氣的眼神，皮笑肉不笑的捏出一聲柔柔弱弱的女聲，“幫襯幫襯家里。”

也不是說假的，齊碧人本就屬于白凈類，如何曬也不怎么曬黑。再用胭脂水粉一蓋，還真被葛觀選打造出了一副無暇肌膚。

身旁的二流子們被這嬌滴滴的一聲直撓心底，酥酥麻麻的感覺十分愜意。竟有不怕死的上手悄咪咪摸到齊碧腰間擰了一把！

這邊裝豆腐的葛觀選注意到了這些小動作，驚的他心里問候了那位勇士的祖宗十八代。果然，齊碧那雙明眸中暮地燃起了熊熊烈火。

葛某立刻丟下手中的豆腐妄圖阻止這場悲劇的發生，不料一股強勁的力道將他一把扯回。

一位濃妝艷抹的貴婦人朝他拋了個媚眼，“小兄弟豆腐還沒給我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