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門關內偵查的士兵早早的就發現了盧子悅帶領的大軍，聽到這個消息的顧晨涵心情難得的開朗了不少，帶著身邊的人親自迎接率大軍而來的盧子悅。看著出來迎接自己的顧晨涵，盧子悅稍微皺了皺眉頭，但也沒多說什么，行過禮之后便隨著眾人去了大廳。
得知盧子悅的大軍今日到達后眾人便早早的備好了酒菜，等盧子悅到了這里便為她接風洗塵。
幾人一一見面后便各自落座，見到方芙時盧子悅有些驚訝的看了顧晨涵一眼。
席間幾人推杯換盞，除了顧晨涵與宋然之外，眾人均是第一次見到這位名滿天下的女將軍，尤其是同為武將的高景言，對盧子悅極為推崇，談話過后當場將人引為知己，恨不得拉著盧子悅去營帳外面拜把子。
酒過三巡，不少人已經微醺，喝了不少的酒顧晨涵的臉已經變紅，她站起身來走到盧子悅的面前：“走吧，我帶你去房間。”
坐在凳子上端著酒杯，盧子悅抬頭瞇著眼睛看著面前的顧晨涵，突然噌的一下站起，攥緊拳頭對著顧晨涵的肚子狠狠的來了一拳。
“嘖，白天見到你的時候看你的臉就不高興了，你以為自己是哪家閨閣里傷春悲秋的大小姐嗎。”
肚子突然被狠狠的打了一拳，顧晨涵的腦海里瞬間一片空白，彎了腰，剛才吃的東西險些吐了出來，張了張嘴一句話都沒說出來，仿佛上了岸的魚。
盧子悅突然這一下將屋內的眾人嚇了一跳，本來已經有些喝醉的人立刻清醒了不少，瞪大了眼睛嘴角顫抖，仿佛被打的是他們一般，不知道說什么。
努力喘息幾下終于緩了過來，顧晨涵直起身子惡狠狠的瞪著盧子悅：“你干什么！”
此時盧子悅的神色一片清明，根本不是醉酒后的無心之舉，顯然是故意的。聽到顧晨涵的詢問，盧子悅反而理直氣壯的瞪回去：“不高興！你現在這幅樣子我很不高興！出發之前還意氣風發的跟我說什么建功立業，結果出去混了半年多，反倒成了現在這幅多愁善感的樣子。怎么，你是去賑災了，還是去跟別人花前月下去了。”
“盧子悅！”此刻顧晨涵被盧子悅的話刺激的只覺得怒上心頭，什么禮儀道德全部忘得一干二凈，脫口就是一句你放屁！
想了想仿佛覺得不太解氣，抬手對著盧子悅的肚子又打了回去。
本來席間氣氛正好，盧子悅卻突然發難，兩人眼看就要打了起來，眾人連忙站起來想要阻攔二人。
宋然看著眼前的場景想了想，卻阻止了想要攔住盧子悅的眾人：“公主近幾日心情不好，讓她與盧將軍吵一架也好，咱們出去吧。”
“可是。”高景言一臉的為難，哪有臣子去打公主的，這已經能稱得上是一句大不敬了，如今宋然還讓他們出去，擺明了給兩個人留地方打架，萬一出了事怎么辦。
“沒事，公主與盧將軍自小一起長大，這點事影響不了什么。”
顧晨涵與盧子悅兩個人斗雞一樣互相氣沖沖的對視著，聽到了宋然的話顧晨涵也擺擺手，讓高景言幾個人出去。
“出去吧，沒事。”
見顧晨涵發話，最終一行人不情不愿的出去，屋內只剩下了盧子悅與顧晨涵二人。
見人都走光了，盧子悅也懶得在給顧晨涵留面子，抬手就攻過去，二人在酒席間就打了起來，桌子椅子倒了一地，瓷碗磁盤噼里啪啦碎了不少，偶爾還會傳來一兩句聽不太清楚的罵聲，因為不放心守在外面的幾個人聽的是戰戰兢兢。
顧晨涵的武藝不錯，但卻比不上常年在戰場的盧子悅，最后被盧子悅一拳直沖面門躺倒，鼻血順著鼻子緩緩流下，疼得眼淚都出來了。
盧子悅贏得也不輕松，左邊的臉上青了一塊，又喝了酒，最終脫力的躺在了顧晨涵的旁邊喘著粗氣。
“你說你干嘛非要想那么多呢，這是文人的事情，跟你沒關系。”
顧晨涵伸手擦了擦臉上的鼻血和眼淚，氣息不穩：“我也不想啊，但是有些事情一旦想了，就止不住了。盧子悅，戰場上是真的要死人啊，死很多很多的人啊。”
盧子悅躺在地上看著棚頂眨眨眼睛，打仗要死人這件事情她知道的要比顧晨涵早多了。
“我知道。”說著，她從地上爬起來，又把顧晨涵拽起來“走。”
盧子悅沒說去哪，顧晨涵沒問，就老老實實的被拽著除了屋子，無視守在門口一臉驚訝的幾人，直奔雁門關的圍墻上。
夜里的景色很好，夜朗星稀，月亮高懸在天空亮的刺眼。
跟著盧子悅登上城墻，站在城墻邊上看著遠方無盡的黑暗，北風吹得兩個人的衣服獵獵作響。
“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以前我爹和我娘去世的時候我也真么想過。雖然跟著家里去了邊關，可直到父母去世的時候我才知道，原來戰場是真的要死人的。然后我就不想打仗了，我問祖父能不能不打了，咱們認輸好不好。”
“那鎮國公是怎么說的？”
“他說好。”沒看顧晨涵疑惑的目光，盧子悅又補充了一句：“然后他就打了我一巴掌。”
“這世上沒人真的喜歡打仗，我跟你說的在軍營中喝酒唱歌是因為我喜歡的是那種生死看淡的灑脫，不是喜歡打仗死人。一場戰爭，贏了，士兵死傷無數，多少人的家里掛起了白布，而朝堂之上則為了勝利普天同慶；輸了，還是士兵死傷無數，多少人的家里掛起了白布，朝廷之上也是氣氛沉悶。
這些事情只要細想誰都知道，只不過有些人不愿意細想。可就算如此，有些仗卻還是不能不打。打，就要死人，但不打，就讓別人騎到頭上。這次與柳國的戰事皇上也問過我。”
顧晨涵盤腿坐到城墻上問：“那你是怎么說的？”
“我？我當然是主戰派。”
“就算知道這場戰爭之后會死無數的人？”
“顧晨涵。”盧子悅轉頭看向身邊的女人：“難道你會為了戰場上可能死去的士兵放棄整個大周的基業？”
“自然不能。”
“所以他們都只能是犧牲品。其實這戰場無論輸贏，不過是抬頭喝尿跟低頭吃屎的區別而已。”
一時間二人不再說話，耳邊只有呼呼作響的風聲。
沉默了好長時間，顧晨涵才悠悠長嘆一聲：“等之后給父皇上奏折多給死去的士兵家人一些補貼吧……”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