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晨涵離開的當晚，李夫人整理著李太傅掛著的官服左思右想，忍不住皺著眉頭問道：“今天白天我看師兄與公主相處的到不錯，而且師兄那番話的意思，我聽起來總覺得他是想要與公主站在一起?！甭勓岳钐狄粯罚骸罢O呦，不愧是夫人，竟然看出來了?！?

沒理會李太傅不正經的樣子，李夫人繼續問道：“可你不是說師兄是個十足的文人，根本不屑于這種爭權奪利，互相站隊的事情么。況且即便是我，也聽過師兄的名聲?！?

“夫人，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這忠臣選擇君主，就跟大姑娘嫁人一樣。你說嫁了第一個感情不錯，但就是死的早，你讓這小媳婦在找一個幫過自己的人嫁了，別人也不能說什么。但是如果第一任丈夫沒了，如今又出現了兩個人，一個幫了他大忙對他那么好，他卻還在兩個人中間搖擺不定，等著最后到底是誰贏這就不好了?！?

“我跟師兄不一樣，我這頂多算是丈夫病重，不用改嫁，師兄就是那年輕的寡婦，還必須找一個嫁了。”

李夫人伸手打了一下李太傅怒道：“我跟你說正經的呢，你胡扯什么！”

李太傅把腳從熱水里撈出來擦了擦感嘆道：“我這不是話糙理不糙嗎，按理來說師兄和我一樣不是那種喜歡拉幫結派的人。但如今京城這個關頭，而且師兄還不一樣，他是前朝的老臣，是被公主給請出來的。無論當初師兄是否心甘情愿，但他既然能出來就證明他看好公主，與其將來又要聽命于別人，不如認準了公主。況且那柳州除了他之外，邊境駐守的那些將領士兵們，哪個當初不是跟公主一起上過戰場的，如今管事的那幾位將軍，都是公主一手提拔上來的。除非有朝一日公主沒了，否則柳州必然是握在公主手里的?！?

李夫人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你說的這些倒還在理?！?

科舉開考那日顧晨涵與顧程奕二人也一起去了考場看了一眼，倒不是說放心扈文，只不過是為了顯示朝廷對此的重視。考場內的學子老少皆有，甚至有一兩個看起來已有白發，顧晨涵不禁感嘆：“這些人寒窗苦讀豈止數十載，三日后卻要我來?？妓麄兊膶W問，倒有些于心不安了?！?

顧程奕笑道：“這倒不像你了，太傅對你一直夸獎有加，況且最后也不單是你我二人決定的?！?

顧晨涵轉頭看向顧程奕：“這倒是?！?

如今慶帝仍舊無法下床，因此三日后的殿試由顧晨涵與顧程奕主持?？?，宮內的小太監每過一段時間會將大殿的情況傳給慶帝，但最終的仍舊由這二人決定。

殿試的考題顧晨涵與顧程奕一人出一題，最終前三甲由他們二人以及幾名朝中頗有聲望的老臣一起決定。

有資格參加殿試的人選出來后李懷玠不出意料的榜上有名，秦和玉踩著底線也進了去，顧晨涵已經能想象得到秦和玉終于放松的樣子了。考出了名次，還進了殿試，總算沒給中書令丟人，之后不用被人摁頭看書了。

殿試當日顧晨涵與顧程奕幾乎同時到達正殿，除這二人之外還有扈文、中書令、李太傅等朝中有名望有學識的老臣，學子們早已等候多時，分成兩列站在兩遍。

能進到這里的學問見識自然不差，雖然絕大部分人是第一次進入皇宮大殿有些緊張，但仍舊自有一番氣度。

顧晨涵掃了一眼下面站著的人群，除了本來就熟悉的李懷玠與秦和玉外，還有一名男子極為顯眼。

標準的柳州人的樣貌，五官深邃，神情桀驁，身材高大。

殿試開始，顧程奕先夸贊了一番如今站在這里的學子們，隨后看向顧晨涵：“你先來出這考題？”

顧晨涵卻謙讓到：“還是大皇兄先來吧。”顧程奕想了想便不推辭，轉而看向大殿中的學子們：“想必諸位已經知道，如今父皇病重，無法起身，因此如今只能由我與柳王暫代父皇來向諸位提問?！?

說著，顧程奕向前幾步：“春秋戰國時，秦國秦孝公曾想對國內進行變法，甘龍、杜摯極力反對，認為利不百不變法，功不十不易器。法古無過，循禮無邪。但商鞅卻認為前世不同教，何古之法？帝王不相復，何禮之循？治世不一道，便國不法古。湯、武之王也，不循古而興；殷夏之滅也，不易禮而亡。然則反古者未必可非，循禮者未足多是也。”

“諸位對商鞅變法一事有何見解？”

眾學子中一位年約三十左右，面容儒雅的中年男子走出來：“回成王殿下、柳王殿下，學生以為，秦孝公、商鞅之所以變法，所圖不過利之一字，為民利，為家國天下之利，為民所利則變，但同樣要考慮當時的情況，如果變法能夠利民，卻不為當時所允許則不可變……”

男人聲音溫和，在大殿之上侃侃而談，條理清晰，且不論顧程奕對這個答案是否滿意，大殿兩旁的一干老臣對此則頻頻點頭，顯然對此極為認同。

顧晨涵在后面看了眼名單，有資格殿試的人不算多，各人的名字與本人她到能對上號。此人名為隋浩言，之前的會試第一便是他。

隋浩言說罷后李懷玠便出列回答，相較于隋浩言對此的中庸之道，李懷玠則略顯激進，極力贊同商鞅變法，認為變法之事利國利民，極力推崇。顧晨涵瞥了一眼李太傅，對方看不出什么表情，說不上是贊同還是不贊同，但顧程奕對此仿佛很滿意。

零零散散又有幾人上前作答，大殿邊上的小太監每隔一會便有人換班，去回稟慶帝。

如今還剩三四個人沒有作答，其中就有那位長相極為顯眼的柳州學子樂詠。見另外幾人還在思索，這位柳州學子才走上前來：“回二位殿下，學生認為所謂商鞅變法，其神可敬可佩可取，其形卻于今毫無用處。”

“商鞅敢以一人之力對抗秦國的貴族，讓秦國強于其他幾國，其膽識與見識令人敬佩。但變法內容，重視農業這是自然，可在刑罰上卻過于嚴苛，導致了后來秦國嚴苛立法，于國家并無益處。秦國法律嚴苛到秦始皇時期愈加嚴重，最終百姓無法忍受推翻保證，而當初柳國便與秦國一樣立法嚴苛，民眾多有怨言。因此周吞柳后，朝廷寬以待人，雖讀書人多有不滿，但普通百姓無不拍手稱幸?！?

這人到是敢說，顧晨涵看向大殿中央的男人，這大概就是當日宋然所說的那個柳州學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