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亮起了晨曦的第一縷曙光，早起的人家，打開門，準備開始迎接，新的一天。

菜大媽的叫嚷，在田間回響，那聲波四漾開去，漸漸，使這寧靜的民族——動蕩。

有人大張著嘴，邊打哈欠，邊朝這邊投來目光——

賊？

哎呀！這是出大事了！

待到林小椿的家人們覺察到屋外的動靜，爸爸媽媽哥哥妹妹穿好衣服，走出來一瞧，人群黑壓壓，竟像那暴雨前的烏云般，卷過來！

菜伯伯、菜大媽拉著林小椿，如開道的斗雞，趾高氣昂著一路扯嗓子罵。菜大媽還是那慣用的語氣，說話連珠炮彈的不停頓：

“哎喲這多只手的賊小子呀！小時不學好，長大必挨刀！小小年紀倒學會去地里偷東西了，你說你偷什么不好，偏偷那貴死人的白草莓？！大伙兒都來看喲，這林家的賊小子有人養沒人教嘍……”

林小椿的媽媽聽到這些，差點沒在家門前昏過去！然而憑著強大的母性本能，她頂著那黑壓壓的勢力，沖了過去！

林小椿始終在掙扎，可菜家這兩個大人的力氣太大了，長期不見葷腥，比較瘦弱的他，怎么都掙不脫！菜大媽會叫，他也會，所以也嚷：“你們冤枉我！菜寶盛、菜蘭花兒你們兩才是賊！你們作惡多端天打雷劈！”

菜大媽就又開始哭：“哎喲反了天嘍！這賊小子目無尊長，竟然咒起大人來了！反了天了反了天了！大家伙兒你們瞧，這像是從娘肚子里生出來的嗎？！”

眼一斜看見那邊林小椿的媽媽奔到近前，不由分說，別過頭去，就是“啐”的，朝林小椿媽媽臉上吐了一口，罵：“你個野貨教出來的好兒子！你瞧你都把他慣成什么樣兒了？！這賊性不定是遺傳了誰的！一家子——”

“咔！”

這啐媽媽的一口，是真把林小椿逼急了，張嘴，下意識就往菜伯伯的胳膊咬了下去。

“嘔——啊——”菜伯伯發出驢叫，立時松了死死捏住林小椿的那只手。強行掛在林小椿腕上的籃子，于是掉了下來，晶瑩碩大的白草莓滾落一地，爛了幾顆。

“哎——”菜大媽兩眼珠子直溜溜隨草莓一起落到地上，眉心一皺、心眼兒一提，倏忽，意識到什么，目光轉向菜伯伯，把那后綴音“呀”了出來，跟著道：“老頭子啊——”

也放開了林小椿，去看菜伯伯被咬的地方。

林小椿立時撲進媽媽懷里，媽媽也趕緊護住他，篤定道：“我家孩子不是賊！白草莓不是他偷的！這籃子不是我家的！”

“你有什么證據？啊？你有什么證據？！”菜大媽又開始了不依不饒，拿起地上蓋草莓的那塊布，道：“這藍布跟你家大小子身上穿的一模一樣！大家看看，是不是這樣？”

說著拿去林木身上比劃，被林木甩開。

媽媽回：“這樣的布在我們這兒有什么稀奇的？保不齊，每家每戶都有，誰不拿它做兩身衣服褲子的？就是你家，不也有兩塊嗎？做了窗簾！”

“你……”菜大媽一時語塞，瞪著眼睛，圍著林小椿母子來回轉了兩圈，隨即“哼”了一聲：“大家伙兒聽聽，啊？真真的什么樣的媽就生出什么樣的種！我家有多少料子、做了什么，她都清清楚楚！這要不是當賊那么惦記，還能是什么？！”

“需要惦記嗎？你洗窗簾的時候，張牙舞爪地掛在院子里，誰看不到？”

“反正你們家全都是賊！”

仿佛來個什么年尾總結，菜伯伯咬牙切齒的發出這嘹亮的一嗓子。

有人道：“別吵了別吵了，族長來了。”

林氏族長從人群中間走過來，60左右的年紀，在所有族長中，算是資歷淺的。然而即便如此，能坐上神職，大家便相信，他斷是非的能力。

林族長先朝地上的白草莓望了一眼，心疼地蹲下身子，一顆顆的往籃子里撿，對眾人道：“你們就這樣，白白地看食物仍在地上嗎？”

大伙兒被族長這么一說，紛紛往地上蹲。

林族長起身，瞥一眼菜伯伯夫婦，再瞥一眼林家大小，目光最終定在林小椿身上，開了腔：“又是你這個孩子，林小椿，是吧？怎么回回都有你啊？你還真是，什么事情都趕得上的呢。說，凌晨不在家睡覺，在外頭瞎跑什么？今天不上學嗎？”

“林族長……”菜大媽搭腔。

被林族長打斷：“我問你了嗎？你搶什么？怎么？心虛想來個先發制人？”

“我……”菜大媽被林族長噎得登時面紅耳赤，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了。

“哇……”林小椿卻忽然嚎啕大哭起來。

久不發聲的爸爸見林小椿此狀，朝林族長作了個揖，道：“族長，我家孩子雖頑劣，可本質并不壞，偷雞摸狗的事，他是肯定不會做的！身為父親，我相信他會撒謊，我也相信他會違規把自行車騎進莊稼地，可我絕對不信他會背著家人三更半夜跑出去偷盜！

族長，這孩子調皮搗蛋，在家被我們夫婦教訓，在學校也常被老師打板子，您可以去問問杜老師，他被打得再兇，何時這樣哭過？他不哭是因為心里服氣，他知道自己做錯了，該接受教訓。可他今天這樣哭，那必是心里委屈至極！

林族長，孩子的反應騙不了人，我倒要問問菜家夫婦，凌晨不在家睡覺，你們又在外面干什么？！”

“你……”

“哇……”

菜伯伯菜大媽剛要反駁，林小椿聽了爸爸這一番話，卻是哭得更厲害了，他仰著滿是鼻涕眼淚的臉，閉著眼睛大聲道：“我出去抓田雞的，我想給爸爸媽媽做田雞粥的……”

“瞎說！”菜大媽立刻反駁：“林族長，您別聽這賊小子胡說八道！這賊小子壞得很，在校不學無術，這倒打一耙的功夫倒是用的順溜！他見我們夫婦拎著田雞簍子，就說自己是去抓田雞的！您瞧他，閉著眼睛說得跟真的一樣！”

“我就是去抓田雞的！你們才是去偷草莓的！你們……”

“好了！”林族長吼，掏了掏耳朵，才又道：“我不是來聽你們吵架的。既然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此事暫不能定，而偷盜又屬重罪，菜姓夫婦，我判你們至懲戒所，拘役三日，待到查清事實，再作另斷。

至于林小椿，就由我帶去少管所，交少教臨時看管。”

此話一出，菜伯伯、菜大媽臉色驟變，而林小椿也是驀然睜開眼！他從未想過，那一日他得罪大族長都沒事，今天，卻會被人污蔑到進少管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