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吟踏著晨露,沿著蜿蜒的山道緩緩前行,手中緊握著那張泛黃的地圖。
山林間,鳥鳴聲聲,清脆悅耳,仿佛在為這孤獨的旅人奏響一曲歡歌。他回首望向女子離去的方向,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愫,既有不舍,又有感激。
隨著日頭漸高,山路也愈發崎嶇。暮吟穿梭于密林之間,時而攀巖附葛,時而涉水過河,但心中那份對未知世界的向往卻讓她忘卻了疲憊。沿途,他見到了許多前所未見的奇花異草,更有那潺潺溪流,清澈見底,倒映著藍天白云,美不勝收。
行至一處開闊地,暮吟停下腳步,取出阿霖給她的竹笛,輕輕吹奏起來。
望著遠方云霧繚繞的山峰,心中暗自思量:這趟旅程,究竟會帶給我怎樣的際遇?是尋得心中所求,還是一路風霜,空留遺憾?
正當她沉思之際,一陣悠揚的琴聲隨風飄來,仿佛是在迎合她的笛聲。
琴音如泣如訴,又似在訴說著一段古老的傳說……
暮吟循聲而去,穿過一片竹林,眼前豁然開朗,只見一位身著素衣的女子,正坐在溪邊,以琴為伴,與山水共舞。那女子容顏清麗,氣質脫俗,宛如畫中仙子,令人心生向往。
暮吟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輕聲問道:“姑娘,這琴聲如此美妙,不知可有幸聞其名?”
女子微微一笑,道:“此曲名為《山水謠》,乃是我隨意而彈,神女若喜歡,便是我最大的榮幸了。”她那種張揚的美麗韻味十足,一眼就看出暮吟不是凡人,卻沒有絲毫芥蒂,言語間不亢不卑。
暮吟聞言一怔,神女二字從她口中說出,竟帶著幾分熟稔。他細細打量眼前女子,只見她眉目如畫,一襲素衣勝雪,指尖在琴弦上輕攏慢捻,似有萬千心事藏于弦音之中。
“姑娘怎知我不是尋常女子?”暮吟試探問道。
女子抬眸淺笑,眼波流轉間似有星輝閃爍:“數日前神女踏月而來,在青鸞峰頂吹笛一曲,引得百鳥朝鳳。小女子恰在山間采藥,有幸得見仙姿。”
暮吟恍然,原來那夜月下獨酌時興起的笛音,竟被此人瞧見。正欲開口,女子指尖微頓,神色間閃過一絲異樣。女子輕嘆一聲,將古琴收入錦囊:“神女見諒,家中兄長催歸,改日再續琴緣。“
說罷起身欲走,衣袖翻飛間,一枚青玉墜子從腕間滑落。
暮吟俯身拾起,只見玉墜上刻著“云澗“二字,在月光下泛著瑩瑩青光。待要歸還,那抹素影已消失在竹林深處,那琴音卻仿佛仍在夜色中回蕩,如訴如泣。
暮色四合,檐角風鈴輕顫,似在低訴著千年前未盡的離殤。
誰獨坐西窗,看燭影搖紅,忽憶起那年灞橋折柳,青衫少年將玉笛橫吹,曲終時漫天飛絮如雪,竟不知是楊花還是離人淚。
人生聚散原如萍水,偏教那驚鴻照影的相逢,在心底烙下朱砂印記。
猶記蘭亭雅集,墨香氤氳間他執筆題“人生幾何“,而今殘碑苔深,唯余半闕《金縷曲》在泛黃的薛濤箋上嗚咽。夜雨霖鈴時,總錯覺有故人輕叩竹扉,推窗卻只見階前荇藻交橫——原是月光將記憶里的青絲,照成了鬢邊霜。
最痛是中年聽雨僧廬下。當年共剪西窗燭的知己,或埋骨青山,或飄零滄海。某日偶遇舊日歌姬,她已認不出我腰間玉佩,正是昔年擲向畫舫的纏頭。忽聞鄰船有人彈《廣陵散》,弦斷剎那,滿江漁火都化作離離原上草。原來重逢不過是歲月精心布置的鏡花緣,照見彼此支離破碎的倒影。
十年揚州夢醒,才懂杜牧“贏得青樓薄幸名“的蒼涼。那些賭書潑茶的暖,終被時間的雪掩埋成《長恨歌》里長生殿的寒。昨夜夢回姑蘇,見二十四橋明月仍如舊,只是紅藥年年為誰生?
醒來枕上濕痕,不知是更漏,還是當年未落盡的梅雨。
若早知所有相遇都是離別的序章,是否還會在初見時捧出整顆心?佛說執著是苦,可若不曾執拗地記住某個春衫薄的背影,這浮生又該向何處寄放溫柔?
暮吟驚覺無論哪種感情,都可以傷人。
在這個浮華的世界里,我們總是不斷地相遇,離別,然后再相遇。人生就像一場漫長的旅程,我們在歲月的風風雨雨中,與各式各樣的人相遇,重逢,離別。
暮吟收拾好情緒,看著近在咫尺的劍冢,飛身上前。
山風獵獵,吹動她素白的衣袂,宛如一只孤鶴掠過蒼茫暮色。劍冢入口處,兩柄斷劍斜插在青石之上,銹跡斑駁卻仍透著森然寒意。她指尖輕撫過劍身,仿佛聽見了往昔金戈鐵馬的錚鳴。
踏入劍冢的瞬間,四周溫度驟降。無數殘劍倒插在焦黑的土地上,劍穗在風中飄搖,像是一場無聲的祭奠。暮吟緩步前行,足下枯葉沙沙作響。
忽然,一道凌厲劍氣破空而來,她旋身避過,鳳羽刀已然出鞘,在暮色中劃出一道清冷弧光。
“什么人?“陰影中走出一個黑袍男子,手中血刃泛著妖異紅光。
暮吟冷笑一聲,刀尖直指對方:“血衣侯,今日我要用你的頭顱,祭奠師父在天之靈!“話音未落,兩道身影已如流星般碰撞在一起,劍氣縱橫間,四周殘劍紛紛震顫共鳴,仿佛萬千英魂在見證這場宿命對決。
激戰正酣時,暮吟忽然察覺劍冢深處傳來異動。一道古樸劍鳴穿透云霄,震得山石簌簌墜落。
血衣侯臉色驟變:“不可能!那柄劍明明已經...“
暮吟心念電轉,想起師父臨終時留下的謁語。她突然撤刀后躍,咬破指尖將血珠彈向劍冢核心。霎時間,地面裂開一道深淵,璀璨金光沖天而起。一柄通體如玉的長劍緩緩升起,劍身刻著“太虛”二字,正是傳說中鎮壓劍冢千年的神兵。
血衣侯目露貪婪,正要搶奪,太虛劍卻如有靈性般飛入暮吟手中。她頓覺磅礴劍意灌入經脈,往日晦澀的劍訣此刻豁然開朗。當血衣侯再度撲來時,暮吟只是輕描淡寫地揮出一劍——
天地間仿佛靜止了一瞬。待風煙散盡,血衣侯保持著前沖的姿勢僵在原地,眉心緩緩浮現一道血線。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太虛...認主……”話音未落,整個人已化作飛灰消散。
暮吟凝視手中神劍,忽覺臉頰微涼。
不知何時,空中飄起了細雪,紛紛揚揚落在劍冢之上,像是上天為這場延續數千年的恩怨畫下的休止符。她收劍入鞘,對著師父當年隕落的方向鄭重三拜,轉身踏入漫天風雪之中。
遠處山巔,一輪血月正悄然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