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毓秀覺得自己與沈謹真是話不投機半句多,她不再說話,轉身就走。沈謹卻和鬼一樣,陰魂不散地跟在她的身后。
“你還要跟我到什么時候?難道你們神仙都沒有事情做的嗎?”林毓秀有些惱怒地瞪著沈謹。沈謹卻充耳不聞,林毓秀停下他就停下,林毓秀走路他就走路,就像是她的影子一樣。
就這樣三個月過去了,林毓秀也不再管她身后跟著的沈謹,隨她去了。
太陽漸漸西沉,林毓秀坐在井邊,殺著一條魚,那魚性子很是頑劣,即使已經被放在砧上了,仍是跳個不停,甩了林毓秀一臉的水。林毓秀臉色黑了下去,舉起手中的刀,一刀狠狠砍下去,魚頭就咕嚕嚕滾到了沈謹的腳邊,帶著一連串的血跡。
近來,林毓秀越發地血腥殘忍,前日不過一個小孩玩耍不小心撞上了她,她便要一掌劈死那孩童。若不是沈謹將她攔下,只怕是要制造更多的殺孽。
沈謹看著那顆魚頭,微微嘆了一口氣。
“我帶你去找林沐風吧。”
林毓秀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眼神亮晶晶地望著沈謹,恍惚間,沈謹好像又見到了初次相識的那個林毓秀;但是沈謹知道有什么已經不一樣了。
······
林毓秀有一件事情她記得很清楚,她是要帶什么人回家的。可是他卻怎么都沒法真切地想起來。
林毓秀此時也不再排斥沈謹一直跟著她,她要感謝沈謹,這些年來她的情緒極度不穩定,一有不順心意的事情發生就想要殺人。若沒有沈謹在一旁攔著,她不知道自己清醒后該如何面對。
整整一百年了,這一百年間她走過雁北大漠,江南水鄉,極地雪海,南疆林障,在每一次日落西山時登高遠望,在每一個春夏秋冬里輕輕吟唱,在每一場月圓之夜舉杯飲下綿延幾千里的惆悵。
她不知道自己遠望時期待看到誰的身影,希望誰聽到自己的吟唱,也不知又為何有諸多惆悵。
她在人間流浪,好像有一個認定了的方向卻又好像不是那么清晰明朗。
好像有那么一個人,等在某個遠在天邊的地方。
又是一個為了尋找而啟程的清晨,林毓秀走出屋子,卻不見沈謹。往常這個時候,沈謹該是躺在那棵大榕樹下,微閉雙眸,然后等著林毓秀出來一起吃早飯。
林毓秀正在思索沈謹究竟去哪兒了時,只聽“吱嘎”一聲,門開了。林毓秀知是沈謹回來了,她望過去,只見沈謹捧了滿懷的花,緩緩踏入這座小屋。
林毓秀突然一陣恍惚,好像在很久以前,也有這么一個人帶著滿懷的花走向她,然后說愛她,
“你哪兒來的這么多花啊?”
沈謹也不回答,不知從哪兒找出個花瓶,裝上水將花插在了瓶里,擺在他們吃飯的石桌上。氣定神閑地坐在石凳上等著林毓秀,林毓秀撇撇嘴,近日來她不怎么出門,情緒也穩定了很多,有時候還會為不習慣拿筷子的沈謹夾幾筷子菜。
沈謹挺享受這種日子的,但是他知道林毓秀是不會為他而停下腳步的。啊,為什么會希望林毓秀為他而停留呢?
沈謹瞥向那一瓶子花,今日一大清早他便出門了,昨日林毓秀念叨著想吃集市上的蟹黃包,他就想去為她買。
碰巧今日鎮上在舉行什么送花節,把喜歡的花送給中意的人若他也回贈給你,那么兩人便是心意相通,可稱為一家人。
一路走來,不少姑娘把花丟進沈謹懷里,沈謹怕了人間熱情如火的姑娘們,也不再想著去買什么蟹黃包了,帶著一懷的花匆匆跑回了家。到了門口,他停下腳步整理了一下儀容,方才推門而入。可笑他一個神仙,有一天竟會為了一個平凡女子而在意自己的樣貌。
“喂,沈謹,你這花不會是鎮上的姑娘送的吧?”林毓秀略帶促狹地靠近沈謹,對著他說道。
“他們還挺有眼光的,看上了你這么一個仙氣飄飄、樣貌極佳的美男子,還是一個神仙!哈哈哈哈”
“你怎么知道?”
“我出門釣魚的時候,聽那些小孩子說的,今日有什么送花節,女子可以向中意的男子送花什么的。”
“你···有想要送花的人嗎?”沈謹不自覺脫口而出這么一句,一時之間兩人皆是沉默。
“吃飯吧。”
“嗯···”林毓秀點點頭,埋頭吃了起來。
吃過了早飯,林毓秀坐在井邊開始搓洗碗,她突然想起自己曾經詢問過沈謹為何要追著自己不放,當時他回答的是“因為天道”。
因為天道什么呢?林毓秀望向坐在樹蔭下閉目養神的沈謹,坐在他身邊,問道:“因為天道什么,你要一直跟著我?”
因為什么呢?因為你誤吃了我的丹藥所以擁有無盡的壽命:因為這世上沒有林沐風這個人,所以勸你放棄;因為對你有不一樣的情愫,所以跟著你。因為怕你造下過多的殺孽,因為怕你擾亂了六道的秩序,因為怕天道容不下你,因為我怕失去你······
沈謹很難得地笑了,他伸手摸了摸林毓秀的腦袋,只輕聲說道:“不要再殺人啦。”
林毓秀陷在那個溫柔的笑里,一時之間也忘了撥開沈謹覆在她腦袋上的手。
良久之后,才開口“就知道你不會輕易地告訴我,你不說我也不想知道!”
林毓秀氣呼呼地端著碗往廚房走去,走到門口時她突然來了一句“沒有林沐風的話,也許會送給你。”
沈謹手中的茶碗晃了晃,而后他笑著喝下了略有些苦澀的茶。
“原來也并非我一廂情愿,只是···”
只是我們相遇的不湊巧,你的心里已經住了一個人,再也容不得其他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