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里玩得好的幾個習慣訓練結束后一起去吃飯，先換完衣服的人在樓梯口等著。

蘇憶北穿著道服最后一個從教室出來，趙雨夢看見了催她：“你怎么不去換衣服，不一起去吃飯？”

趙雨夢比她大一屆，兩人高中時期比賽遇上過幾次有點小過節，現在在一個隊里待時間長了關系有所好轉。

蘇憶北搖頭：“不去了，你忘了我等會兒還要去社團招新那兒。”

“今天不用去了。”白澤擠過來插話，“隊長剛才給顧小白說今天訓練有點晚了，你們兩個都不用去了。”

“哦……”蘇憶北往周圍瞅了瞅，“那他人呢？”

白澤聳聳肩：“隊長罰他擦地板，擦完才能走。”

蘇憶北好奇：“就他自己？”

“不然呢？”白澤攤手，“擦地板那么累，誰會愿意陪他？”

教室面積大墊子多，一般兩周才擦一次，四個人并排一起來回兩趟都要費不少時間，這就他自己，夠他受的。

蘇憶北默了默。

今天這事兒，真說起來也怪她，要是能一下把木板拿穩當，哪還會弄成這樣。

趙雨夢見她發呆又問了一遍：“你到底一不一起？一起了再等你會兒。”

蘇憶北擺擺手：“不用了，你們先走吧。”

幾個人餓到不行著急下樓，一個比一個走得快，結果走在隊尾的白澤忽然被蘇憶北一把拽住。

他不情愿地回頭：“又怎么了？”

他聲音有點兒大，蘇憶北趕緊往教室里看了一眼。

顧思南在教室靠里位置蹲著擦地完全沒注意到外邊的情況。

蘇憶北松了口氣，又把白澤往樓梯間里拉了拉：“你小點兒聲。”

白澤刻意放低音量拉長字句：“到……底……怎……么……了……”

蘇憶北懶得和他廢話，單刀直入地問他：“顧思南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兒？因為秦靜？”

白澤開始警惕：“你問這干什么？”

蘇憶北一捋袖子，把受傷的那只胳膊舉到他面前：“我都被踢成這樣了，我還不能問問我為什么會被踢這樣？”

“你都知道就別問了吧。”白澤臉皺著一團為難得很。

蘇憶北清楚白澤難為什么，礙于秦靜的身份和顧小白的性格，知情人很少議論或者向旁人多說什么關于他們倆的事兒。

換了別人可能不行，不過白澤的話，蘇憶北還是有辦法讓他開口的。

白澤掙扎著想走，蘇憶北緊攥著他書包帶給人一把拉回來，高深莫測看著他：“一個問題換一條消息，換不換？”

白澤似乎意識到什么，試探著問：“關于誰的？”

蘇憶北嘴角微揚，得意笑笑：“李雅涵的。”

白澤咽咽嗓子，梗著脖子問她：“你怎么就知道我想知道李雅涵的事兒？”

“呵……”蘇憶北冷笑了聲，“你們倆天天‘師師父’‘徒弟弟’的在游戲里膩歪，凡是你開團打的本好東西都先緊著她給，傻子看不出來你對她有意思，也就她是個傻子！”

李雅涵是蘇憶北高中三年的同桌，兩人之間雷打不動的塑料姐妹情，當初她拉著蘇憶北玩游戲，后來跟著蘇憶北一起進了顧思南的幫會，結果現在跟白澤關系好起來拜成了師徒。

蘇憶北接著誘惑他：“你和李雅涵都是我朋友，她又呆又傻我也挺怕她以后找不到男朋友或者被人騙的。要不這樣，咱倆認識這么久，她跟著你總比跟著別人放心，等以后到了關鍵時刻我助攻？”

追女生要先從她周圍的朋友入手，現在朋友自動站入他的陣營，白澤哪能放過這么好的機會。至于顧小白……

兄弟么，打一架還能再找回來，女朋友沒了可就真沒了。

重色輕友的白澤立馬站定：“成交！”

接下來好辦多了。

蘇憶北問他：“微博上秦靜那事兒你知道么？”

白澤秉著友好交流互通合作的原則，不再吞吞吐吐：“早看見了，昨天還想提醒他來著，結果今天……哦豁，涼涼。”

“他倆因為這吵架了？”蘇憶北挑眉，忽然想到顧思南沖她厲害那樣兒，忍不住吐槽，“他倆再怎么吵，我一個外人，拿我出氣算怎么回事兒？！”

白澤干笑了聲：“他倆這回還真沒吵。”

“沒吵？”蘇憶北不解，“那他倆是冷戰，有火發不出去憋到剛才拿我撒氣呢？”

白澤舌頭頂了下腮幫：“是沒吵，分都分了能有什么好吵的。”

“哦……嗯？”蘇憶北恍惚間抓住重點不敢置信，“分了？！”

白澤點頭和她對視確認，接著說道：“訓練前他接了個電話，秦靜打的。他去陽臺上接的，具體說什么我不知道，反正我去陽臺上拿東西，就聽見話筒里秦靜說了句分手。看他回來時那樣，八成是被甩沒跑了。”

“他那哪是被甩了，”蘇憶北小聲嘟囔，“分明是被綠了呀。”

白澤對她這話不予評價，聳聳肩提醒她：“這事兒咱倆知道就行了，你別去問他，我也是無意間聽見的。顧小白什么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不愿意說的事兒你給他嘴硬撬開都沒用，再說他也不喜歡別人管他這破事兒。”

蘇憶北不耐煩點頭：“行行行，知道了。你趕緊去吃飯吧。”

“嗯。”白澤剛轉身要走，忽然想到什么又轉了回來，“行什么！差點兒讓你套路了，涵涵的事兒你還沒給我說呢！這虧本買賣我不干！”

都叫上涵涵了，蘇憶北沒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她招招手，白澤乖乖把耳朵靠過去：“你家涵涵前兩天給我說，她們系有個男生在追她，感覺人挺好的……你可要抓緊了。”

“啊？”白澤哀嚎一聲，“她都沒給我說。”

蘇憶北攤手：“反正該告訴你的我告訴你了，剩下的你自己看著辦吧。”

兩人交換完情報，白澤苦著臉走了。

天色微微擦黑，把開著燈的的教室襯得格外明亮。

顧思南埋頭擦地，蘇憶北換完衣服回來，站在門口靜靜看著他。一如多年前許多次站在場邊看他打比賽時一樣，側臉清晰的輪廓，柔和的眉眼，高挺的鼻梁，還有他輕輕抿著的嘴唇，在教室白色的燈光下顯出淺淡的紅色。

兩人相處一年有余，蘇憶北時常覺得說起來是和他算得上熟悉，可從來沒真正了解過他，他不愿意說的話埋在心底又寫在眼里，別人看得見卻看不懂。

和陸遇卿那種生來帶的清冷疏離的氣質不同，顧思南周身像自己立了一道看不見的屏障，他明明融入在人群，卻沒人能真正靠近。

她正想得入神，不覺忘了手臂上的傷，斜斜往門框上一靠，結果不小心碰到傷處疼得大叫：“嗷……”

顧思南聽見動靜看過來，發現她在門口愣了一瞬：“你怎么還沒走？”

蘇憶北捂著傷處穩了穩神：“該我們倆一起值日的，我做什么？”

隊里每次訓練完都要進行日常打掃，按照訓練時分的組，兩人一組輪流值日，今天輪到他們兩個。

場地擦了四分之一，顧思南熱得不行用手給自己扇風：“你回去歇著吧，教室不臟，擦完地就沒什么了。”

蘇憶北仿佛沒聽見自顧走進教室：“別的干不了，幫你把柜子擦了吧，擦柜子一個手就行。”

顧思南未置可否，眼神不由瞟到她傷處：“胳膊還疼么？”

話音剛落，他自嘲笑笑。

自己這問得凈是廢話，她小臂腫得又紅又高快趕上大臂粗細了，能不疼么。

誰知蘇憶北還是搖頭：“沒事兒。”

顧思南看了她半晌，無奈嘆氣：“別騙我了，你剛疼得臉都白了。”

蘇憶北哭笑不得，不想在和他糾結這個問題：“趕緊擦地吧，擦完去吃飯。”

柜子經常擦沒多臟，不一會兒蘇憶北擦完了便坐在門口墊子邊緣玩著手機等顧思南。

看來顧思南今天心情是真的不好，以往這種情況都會讓她先回去的，今天居然理都沒理他。

不過這樣也好，省得她為了和他多待一會兒再費盡心思找理由了。

空蕩蕩的教室里兩人沒有任何交流，任由空氣沉默著。

蘇憶北點開微博在搜索欄里打了秦靜的名字，下邊出現的除了她和那個叫孟興的男演員的緋聞，別的沒剩下什么。

關于顧思南和秦靜的事兒，除了親眼見過一次大部分還是從白澤以及幫會其他人那里聽來的只言片語。出于好奇，她點進了秦靜微博的主頁想發現些蛛絲馬跡。

秦靜本人的微博很好找，她的頭像是她本人的一張全身藝術照，頭像下有微博的大V認證，介紹里寫著某影視公司簽約演員、模特，粉絲數量不多不少。

還沒畢業就已經簽約了，倒真挺厲害。

照片上的秦靜穿著一身貼身的白色小禮服，一頭卷發披在肩頭，整個人斜倚在沙發上假寐，說不出的慵懶撩人。不得不說秦靜上鏡效果很好，照片完全把真人的神韻完美展現了出來。這應該是她近期的照片，比一年前蘇憶北見到她那時更有氣質感覺。

傳說中的膚白貌美大長腿也就這樣了吧，蘇憶北看著不自覺砸吧兩下嘴。終于明白為什么白澤愛說別的姑娘入不了顧思南的眼了，秦靜從頭發稍到腳趾頭尖，哪哪都不是一般小姑娘比得上的。

她微博里沒多少內容，蘇憶北很快從頭翻到尾看了個遍，大部分是關于工作方面的廣告宣傳，中間摻雜著幾條生活日常。最近一條微博是三天前她發的在劇組的劇照，有幾張是和孟興一起的，倒是關于她前任正派男友顧思南的內容連個標點符號都沒。

看了一圈并沒有什么值得關注的內容。大概藝人的微博都有經紀人在管，不能自己隨便發動態，不然顧思南也太可憐了，一點兒存在感都沒。

不過話說回來，顧思南的空間和朋友圈更是比他臉都干凈，一丁點兒秦靜的影子都看不見。

蘇憶北鎖上手機屏幕很是沮喪。

不知是不是這份感情太難能可貴，總覺得他與秦靜之間，旁人似是連半分都窺探不得。

“啪”一聲，教室里的燈光突然暗了。

顧思南不知什么時候坐在了她旁邊穿鞋，“看什么呢那么入迷。”

蘇憶北生怕他知道自己翻了秦靜的微博，迅速把手機揣兜里，心虛站起來，“隨便刷刷微博看段子。弄完了去吃飯吧。”

“嗯。”他看向窗外昏沉的天色，約莫時間不早，“直接去望鑫街吧，這會兒食堂應該沒飯了。”

顧思南今天沒騎車，兩人出了體院館一前一后走在學校里，他一言不發走在前邊，蘇憶北習慣安安靜靜在后邊跟著。知道的他們倆是一起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倆是順路的。

顧思南個高腿長走得快，平時人多大家一起，他和隊里另外幾個個子高的男生都會放慢腳步等等其他人。今天不知怎么了，他一言不發只管低著頭往前走，蘇憶北不得不加快腳步時不時還要再小跑兩步才跟得上。

去望鑫街要從學校北門出，兩人抄近道路過學校的人工湖時，蘇憶北實在受不了了，在后邊氣喘吁吁喊住他：“顧小白你能不能走慢點，急著去投胎啊！”

顧思南猛然停下，回過頭了有些茫然地看著她。看了好一會兒，他歉意一笑：“對不起啊，剛才想事情跑神了。”

他說著又轉過視線看向一旁的湖面：“已經走到這兒了啊，你要不喊我我都沒發現。”

月光傾灑在湖面之上，湖面波光粼粼泛著清冷惑人的霧氣。一陣風過，揚起湖邊樹木的枝葉，樹木投在水中的倒影也隨之擺動，瞬間盎然的生機讓眼前的景象更顯得搖曳動人。

顧思南靜靜站在那兒，忽然像著了迷一樣，莫名往前走了一步。

湖岸是用木板搭建的一片空曠區域，學校為了美觀沒有在周圍設置欄桿。“我去！”蘇憶北嚇一跳，眼見著他已經站在了邊緣隨時能掉下去，三兩下躥過去拖著他死命往后拽。

顧思南被她拖得一踉蹌，渙散的目光重新聚攏：“怎么了？”

“大哥，你可真是我大哥！你再想不開也別跳湖啊！好好活著不好么！”蘇憶北嚇得不輕，緊攥著他書包帶的手指泛著青白色，“先說好，我不會游泳，這湖可不淺，你要是跳下去后悔了，我還要去找著人才能撈你上來。”

顧思南回過神來十分詫異：“原來你不會游泳啊。”

蘇憶北比他還要詫異：“你是不是搞錯重點了？”

顧思南一頭霧水：“那重點是什么？”

蘇憶北徹底服氣他了：“你知不知道你剛才再往前走一點兒就掉湖里了。”

她說著食指和拇指一捏，比劃出一小段距離。

顧思南被她說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我剛才又走神了。”

“……”

他流海軟軟的蓋在額前，眼睛里盛著月光，看起來疲憊又無辜。

蘇憶北覺得心里像是入了根刺，致命不至于，但別在那兒又扎又疼的。她語氣不由軟了下去：“我看你今天總發呆，心情不好？”

顧思南淡淡點頭。

蘇憶北猶豫再三，終于小心翼翼把憋了一路的問題問了出來：“聽白澤說你……失戀了？”

賣隊友終歸是不地道，她怕他責怪趕緊加了句：“你別怪他，是我逼他說的。”

顧思南沒心思追究她到底是怎么逼的，含糊不清從鼻子里發出個嗯的音節，算是承認了失戀這件事。

“我……”蘇憶北一臉糾結看著他，“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你，秦靜是很好，可她再好你們分開之后，你自己的日子還是要繼續的。競技場還沒上十三段呢，你別……別想不開。”

“嗯？”這都哪跟哪啊。

顧思南莫名其妙看著眼前這個絞盡腦汁開解他的姑娘，忽然覺得好笑，無奈回應她，“放心，我不會因為這點兒事想不開，剛剛真的只是不小心跑神了。”

“你……”

蘇憶北還想再說些什么，顧思南沒理她，接著往前走。

他走得急，蘇憶北差點又沒跟上，盯著他后腦勺暗搓搓罵了句：“你大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