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唯一的公共洗手間在廠門口的路邊，他們現在在的這家店離大門口遠得很，一來一回少說要十五分鐘。
沈煜一直在這兒有些話不好問，現在好不容易有機會，蘇憶北趕緊扯扯吳萌袖子問道：“你和沈煜最近怎么樣啊？”
吳萌奇了：“剛剛不是才聊過最近都發生些什么。你怎么回事兒，腦子不好使了又問一遍？”
蘇憶北瞥她一眼：“別給我裝，我的意思是你和沈煜最近有沒有什么進展？”
吳萌喜歡沈煜是高中就有的事兒，隊里人都知道，高三她那會兒還專門給沈煜表過白。只是當時隊里不讓談戀愛，沈煜可能礙于規矩加上作為隊長更要起好帶頭作用，所以一直沒有回應。
不過現在幾人都大二了，大學不比高中隊里沒再有那么嚴的規定，沈煜怎么也要給出個說法了。
“能怎么樣，以前什么樣現在還是什么樣。自從高中那次之后我就沒再給他提過這事兒，他也跟這事兒沒發生過一樣。”聊到這兒，吳萌臉瞬間耷拉下去。
“咦……”蘇憶北輕嘆一聲，“那你怎么不提啊？你要等著他給你提那可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時候去了。”
兔頭啃到一半，吳萌愁眉苦臉放下筷子：“我覺得他是真的喜歡你。
蘇憶北猛地瞪大了眼：“算了吧姐姐，你看他那樣像是喜歡我的樣子么！”
吳萌有氣無力道：“前一段我們學校有個學妹追到隊里給他表白，他給人拒了。后來我好奇問他到底喜歡什么樣的，你猜他怎么說？”
蘇憶北挑挑眉：“怎么說？”
吳萌瞅了她眼，整張臉耷拉的更厲害了：“他說你這樣的就不錯。”
“啊？！”
吳萌雙手環抱胸前無奈看她：“你說他個王八蛋都這么說了，我還有表白的必要么？自討沒趣？”
“……”
問點兒什么不好偏偏喜歡八卦，這可好，直接牽扯到自己身上來了。
其實以前隊里有幾個和沈煜玩得好的男生暗示過她沈煜可能是喜歡她的。
當時蘇憶北正值訓練瓶頸期狀態心情都不好，天天吊兒郎當得被沈煜罵的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沈煜那會兒凡是見她就是一肚子火，兩人整個一相看兩相厭，以至于聽到這話只覺得那幾個男生是閑的拿她開涮。
要說說沈煜喜歡她吧，誰會天天把自己喜歡的人明里暗里接二連三的損到懷疑人生，剛進隊里時蘇憶北被沈煜罵的都懷疑自己可能真的不是練跆拳道這塊料，退隊的心都有了。
但真要不喜歡她……
摸著良心說，是個人都能感覺到隊里當時二十多個人沈煜唯獨在她身上花的心思和時間最多，天天陪著她練帶著她練，教她戰術每場比賽都坐在她場邊的教練席指導，比完了還幫她總結經驗。
這么費心費力只因為她是隊里主力還剛好是他師妹的話，說出去誰會信。
蘇憶北徹底懵了，低下頭默默吃飯。
大概是說著說著覺得委屈了，吳萌拿出支煙點上。
蘇憶北聞見煙味兒看過去：“你還敢吸，一會兒他回來看見肯定要說你！”
“愛說說唄。”吳萌滿不在乎，“我這都是跟你學的，他又不是不知道。”
她緩緩吐了口煙霧：“你說你那會兒，天天放學不回家和外邊那群小混混一起混，怎么還能考上大學呢。”
反正沈煜回來橫豎是要說她們倆，蘇憶北索性也點了支煙陪她：“我不回家又不是不上課了，書我還是看的。”
高中那會兒蘇憶北和蘇建國有一陣鬧得特別僵，實在不愛回家，每天下了訓練就和學校外邊一群人混在一起，吸煙也是那時候學會的，不過沒做過什么出格的事，無非是一起出去上上網吃個飯什么的。那群人知道她是個學生，外邊干混事兒的時候從不讓她知道更不會帶上她。
就這么過了一段兒，有天校里同學看見她和那群混混在一起，從這之后關于她的流言蜚語算是在學校私下里傳開了，說成什么樣的都有。
有說她和外邊那群男生天天在一起肯定做過什么不好的事情，有說她是朝三暮四見天換男友的，還有說她放學跟著那群人在校外為非作歹打群架的，好在和她熟的那些人知道她沒做過什么惡劣的事情。
蘇憶北知道這事兒時挺想把那人揪出來好好理論理論，后來沈煜知道了攔著她讓她好好訓練比賽別管別人怎么說，再往后時間一長倒還真沒人說了。
吳萌跟著蘇憶北學會吸煙，是在沈煜知道那些謠言之前。
那天沒訓練，蘇憶北放學不想回家，一個人蹲在學校后門沒人的夾道上吸煙，吳萌剛好在不遠處和前男友鬧分手。
最后吳萌給了前男友一巴掌把人打跑了，一回頭和蘇憶北對上視線，她看見蘇憶北手里的煙，吵著鬧著非要讓蘇憶北給她一根一起，不給就哭。
蘇憶北沒辦法，只好順著她，結果現在弄得吳萌煙癮比她還大。
想想真是悔不當初。
忽然一陣冷風灌進屋內。
蘇憶北穿得少不自覺打個寒顫。
向門口忘了眼，一個女人正牽著一個小女孩進門，后邊還跟了個男人把她們拉門，看樣子是一家三口。
小女孩抬起頭嘰嘰喳喳和兩個大人說話，聲音稚嫩可愛。
三個人進店，挑了張離蘇憶北他們不遠的桌子坐下。
蘇憶北默默掐了手里剩一半的煙扔垃圾桶里。
吳萌面對著墻壁發呆，對此渾然不知。
“媽媽，有貓貓，要看！”被媽媽抱在懷里的小女孩似是發現了什么稀罕玩意兒，指著蘇憶北坐得位置，不停揮舞兩只小胖手掙扎著要下地。
腳邊好像被什么毛絨絨的東西蹭了一下，蘇憶北低頭一看一只白色的貓迅速從她腳邊竄過。
女孩媽媽把她穩穩放在地上柔聲說：“和它玩的時候小心一點，不要被抓到了。”
“好。”小女孩使勁點點頭，說完邁著兩條小短腿追著那只貓跑過去。
她路過蘇憶北座位旁時不知讓什么絆了一下差點兒摔在地上。
蘇憶北伸手攔在她腰前把她扶穩：“小心。”
雖然沒有摔倒，小女孩還是被嚇到了，愣愣地站在原地貓都不說追了。
她抬起頭看向蘇憶北，睫毛忽閃了兩下眼里蓄滿了淚珠就等著往下掉。
蘇憶北看她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心里挺慌的。
門口傳來“喵”一聲，那只白貓不知什么時候又繞回了店門口。
店門沒有關好漏了條縫，那只貓回頭看了小女孩一眼，又是“喵”一聲，像是在和她做最后的告別，然后頭一轉飛快的從店里跑了出去。
小女孩看著貓消失在夜色中的銀白身影，又看看蘇憶北，終于忍不住“哇”一聲哭了出來。
蘇憶北一怔，腦袋頓時大了。
完蛋，最不會哄小孩了。
她坐那兒手足無措，只好放低聲音用盡量溫柔的語氣尋問小女孩：“你能不能不哭了？”
本來只是小聲哭泣的女孩，聽完這句話忽然哭得更大聲了。
吳萌莫名其妙看過來，向蘇憶北問道：“你欺負她了？”
蘇憶北被小女孩哭的腦殼疼，顧不上和吳萌解釋。
她慌慌張張摸遍自己所有衣服的口袋想看看有沒有什么能拿出來先哄哄小女孩，最后總算在上衣兜里找到一顆記不清誰給她的糖。
她把糖遞給小女孩：“這個給你，你別哭了行么？”
小女孩不知聽懂了沒，伸出胖胖的小說接過糖，抽噎著點點頭。
遞糖的過程中，蘇憶北手指觸碰到小女孩的手掌。
小小的手掌又軟又暖，她忽然覺得指尖癢癢的。
小孩子好像還是挺可愛的。
小女孩靜靜看著躺在自己手心里的糖，幾秒后，手指一彎緊緊把糖攥在手心里又開始張大了嘴使勁哭。
可愛個鬼啊！
蘇憶北徹底沒招了，直接閉上眼開始裝死。
吳萌也把煙掐了在一邊幸災樂禍地笑。
“小美過來，來爸爸這兒。”
小女孩的父親一直注意著女兒的情況，這會兒微笑著朝小女孩招手。
聽見爸爸喊她，小女孩轉身往回跑，猛撲進爸爸懷里把頭埋在他肩膀上抽抽搭搭還是哭個不停。
那男人很有耐心的把小女孩兒從懷里撈出來，接過她媽媽遞來的紙細心幫小女孩擦眼淚：“和爸爸說說，你好端端的為什么哭？”
小女孩兩只手不停抹著眼淚，哭得語無倫次含含糊糊說了一大串。
男人認真聽她說完，末了幫她總結了一遍：“你是說，你為了追貓貓差點摔倒，然后貓貓還不理你跑走了？”
小女孩點頭，接著嘴一癟更委屈了。
男人輕笑著哄她：“貓貓沒有不理你，你不是說它走的時候還回頭看你了么？它那是在和你說再見，天都黑了，它也要回家找它的媽媽呀。”
小女孩似是明白了什么，哭泣聲漸漸小下去。
她若有所思點點頭，一只手指向蘇憶北，另一只手攤開手掌給她爸爸看手里的那顆糖：“剛剛那個姐姐扶我時候給我的，讓我不要哭了。”
男人順著小女孩的目光看過去，對蘇憶北微笑致意。
他又問小女孩：“姐姐給你糖，你說謝謝了沒有？”
小女孩一愣，搖了搖頭。
她看向蘇憶北招招手，奶聲奶氣的說了聲：“謝謝姐姐”。
小女孩聲音很甜很軟，淚水還在她睫毛上掛著，眨眼時忽閃忽閃看起來亮晶晶的。
小孩子還是有那么點可愛的。
蘇憶北笑了笑：“不用謝。”
小女孩不哭了，乖乖坐在她爸爸旁邊安安靜靜研究手里的糖，一家三口坐在那里有說有笑的。
蘇憶北面無表情看了一會兒，然后拿起杯子將剩下的大半杯酒一口氣灌進嘴里。
吳萌知道她家大概情況，調侃道：“怎么著，羨慕人家了？”
蘇憶北把空了的酒杯放回桌上開始嘴硬：“羨慕個屁！”
說不羨慕是假的，蘇憶北曾經不是沒想過她和蘇建國付舒恬一家三口其樂融融有說有笑的樣子。
現在看來，這愿望想實現是不可能了。
怎么說呢，越是得不到越是期望，越是期望越是失望。
久而久之蘇憶北想明白了，沒有誰的人生可以那么完整，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會有缺失的部分。
人生在世，總要有些東西是可望卻不可得的。
放在桌面的手機屏幕忽然涼了。
蘇憶北瞅了眼，是顧思南發的消息。
自從一個月前秦靜在幫會歪歪解釋過后，貼吧里兩篇貼子很快被人刪了。
聽白澤說顧思南這回算是和秦靜斷的干干凈凈，所有聯系方式能拉黑的全讓秦靜拉黑完了，一切風平浪靜回到以前的樣子。
顧思南和她本來也沒什么深仇大恨，兩人恢復之前的狀態，該訓練訓練該打游戲打游戲。蘇憶北偶爾也會幫顧思南帶一下喬兒，而且因為喬兒的訓練問題，兩人的關系似乎比原來更好了一些。
蘇憶北拿起手機，信息只有短短一行字：準備打本，缺奶，一起么？
蘇憶北很快回他：在外邊，還沒回去。
顧思南：天冷，早回。
她眨眨眼，這惜字如金的聊天方式一看就是顧思南本人發的。
蘇憶北：知道了。
信息發送后手機再沒了動靜，蘇憶北把手機鎖屏后接著吃飯。
吳萌見她聊了半天嘴角一直沒掉下來過，忍不住問她：“和誰啊？聊那么開心，笑得跟個二傻子一樣。”
蘇憶北實話實說：“我們校隊的，顧思南，你應該聽說過。”
“顧思南？”吳萌一下子來了興趣，“之前四中你對他有意思的那個顧思南？”
蘇憶北聽得額頭直冒冷汗：“什么有意思沒意思的，你別亂說，我們倆現在就普通隊友。”
吳萌切了聲：“你在別人那兒這么說也就算了，你以為你瞞得過我么？之前哪回比賽找不著你人，不用想，肯定是這個顧思南有比賽你在他場邊看著呢！別人不知道我可是清楚得很，你也不想想，哪回不是我給你找回去的，我那個時候就開始懷疑，剛看你嘴列得算是實捶了。”
蘇憶北說不過她，想想還是放棄了。
她點頭承認：“是是是，你說得沒錯。”
吳萌端起杯子喝了口酒：“有意思就有意思唄，有什么不敢承認的，你喜歡他又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兒！你可真行，一年了都沒給我說過你和他在一個學校的事兒，到底拿不拿我當朋友了？”
蘇憶北默了默。
還不是因為那時顧思南有對象，說了和沒說一樣。
吳萌見她不說話只當她在檢討。
抬手在她眼前晃晃：“行了，我也沒真怪你。說說吧，你和顧思南有進展沒啊？”
蘇憶北揉揉臉：“能有什么進展，還不就那樣。”
“瞅你那點兒本事！”
吳萌嘲諷完她，神色忽然沉重起來。
蘇憶北有點兒害怕：“怎么了？”
她放下手中杯子垂眸：“蘇憶北，你現在和顧思南在一個隊里是不是打算好好追他了？”
蘇憶北太陽穴跳了跳：“這……很重要么？”
吳萌強調：“你就說是或者不是吧。”
和顧思南相處久了追不追的她是真沒想過，之前他有對象，想也不能追，現在總覺得別那么刻意能順其自然最好，要不然鬧崩了朋友都沒得做。
可眼下她不給出個答案，吳萌估計不會接著往下說。
話聽一半挺難受的，蘇憶北糾結了會兒：“算是吧……”
吳萌抬眼睨她：“那你能不能答應我件事兒？”
見她吞吞吐吐的，蘇憶北心急問她：“到底什么事兒啊？”
“你以后……能不能離沈煜遠一些？”